缚愉昏睡了两日,如今醒来开口第一句着实叫他怔住,君夙啓观她模样,心底生出一股念头,“她莫不是失忆了?”
如今他们人在船上,并未有会医术的郎中,缚愉的伤口还是君夙啓亲自包扎的,常年面对生死,幸得一些基础的药理知识尚懂。
可内伤他却不大懂,毕竟术业有专攻。眼下他们尚在江面,离靠岸最快还需三日路程,寻得郎中查探她的病症也只等那时候。
缚愉豁然捂住头,却不小心牵扯到伤势,一阵钝痛感如潮水般侵蚀着感官,惹得人儿黛眉紧蹙。
她嘴里念念有词,面色痛苦道:“我是谁?这是在哪里?为什麽我什麽都想不起来了?”
“你是缚愉,而我是你的夫君。”君夙啓一把握住她胡乱挥动的手,将其紧紧拽在掌心。
“我是缚愉?你……是我的夫君?不,你不是……”缚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失措,双手挣扎着要从他手里挣脱开来,却难敌对方的力气。
“我怎麽什麽都记不得了,为什麽我想不起来?”
她眼底的防备之意刺痛着君夙啓的心,缓缓松开扣住她皓腕的大掌,再三承诺自己不会伤她,心下却拂过千万思绪。
似是他的保证奏效,亦或他正人君子的模样,使得缚愉不再过于抗拒他,只是缩瑟在床角同君夙啓保持着距离。
男人轻叹了声,将她是谁丶如何受伤等简言道出。
允诺不再让她受伤,可到底还是失信了。眼下这局面,只怨他没将人护好。内心愈发坚定时时刻刻将人拴在身边的念头,不让她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
君夙啓如此想着,又将两人的关系说与她听,说到二人是虽是因陛下赐婚,但却早已暗生情愫,彼此心意相通结为连理。
这其中当然不乏有着他的心思,自二人成婚後,缚愉待他不似往日热络,疏离感溢于言表,教君夙啓感到心慌。
原以为她的深情不过是为了保全定国公府演出来的,怎知她是真心。直到後来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缚愉也甘嫁与他,才知她的情谊绝非妄言。
重生後的君夙啓自是清楚婚前如何待她的,也不怪缚愉婚後对自己冷淡。
後来哪怕缚愉误会将他对她的好,归根于失忆的源头上,君夙啓也不解释,兴许让她误会,便可借着这个由头拉进二人关系。
毕竟,他可没错过她知晓自己“失忆”时,缚愉眼底闪过一丝侥幸,大抵怕他如婚前一如既往般冷淡对她。
後来他借着“失忆”,顺理成章的待她好,也没让她生出怀疑,毕竟重生这种事说出来太过荒谬。
眼下缚愉可能什麽都记不得了,任他胡诌些二人过往,一面观察她的神情,见缚愉并未矢口否认,只是怀疑君夙啓话里真假,倒使他深信她应当失去过往的记忆。
君夙啓不怕她怀疑话里真假,她如今虽怀疑却也毫无证据,况他们是真夫妻,事实改不了。
而有了这层关系加持,他们之间的情感升温水到渠成,缚愉再次喜欢上他又有何难?日後她若是恢复记忆,怕是再也没了想逃离他的那等念头。
缚愉望着他,好半晌道:“我有些饿了,你能去帮我取些食物来麽?”
以为她会出口质疑,没想到她会说自己饿了,这倒令君夙啓想起她多日来只用了些米汤,眼下怕是饿极。
于是正要唤来银谷送些吃食进来,却被女子出声打断君夙啓呼口欲出的话。
“我想吃阳春面,你做的可以麽?”
“那你在屋内等我,有事唤银谷去做。”男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应允,并嘱咐她不要乱跑,遂出门去。
缚愉本是鬼使神差的说了这麽一句,原本只想找个借口将他支走,可话一说出来,她反倒愣住,毕竟在记忆中君夙啓从未进过庖屋,以为他会拒绝,不成想他倒是应允了。
男人离开屋子,缚愉这会也沉下心来厘清眼前的状况,事态发生成这般样子,是她始料未及的。
方才缚愉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痛欲裂,脑海里不知不觉蹦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若自己“失忆”,会不会就可以不用再男人面前伏小做低,时刻担惊受怕?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好在後来君夙啓确实暂且信她失去记忆。
可毕竟在聪慧的夙王跟前装失忆,若被对方看穿,那缚愉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且罢,她谨慎些,如今她也算失忆了,何况君夙啓也失去了部分记忆,抓她把柄没那麽容易。而日後男人恢复记忆,再要追究过往缚愉逼婚之事,她也可借口“失忆”这个幌子,抵死不认账。平日里也能凭此同他闹腾,说不定可以早日拿得和离书,离开京城。
打定主意要将失忆装到底,缚愉在君夙啓面前自然也就越发放肆,取而代之以往谨小慎微的模样。
她以为君夙啓忍受不了几天,许要躲着自己,可没成想男人每日对自己嘘寒问暖,反倒是缚愉先受不住他的极致关怀。
在缚愉苏醒第四日後,货船终是抵达并州通货港口,被君夙啓管束着的日子算是结束。毕竟几天内呆在舱房不出门,时时刻刻面对着君夙啓,缚愉着实心情有些不畅快。
下船时,缚愉被君夙啓扶着下岸,因头上的伤,她这些时日恢复成了女装,不然按照先前的装扮,两位男性若以此等亲密举止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岂不引来衆多围观者。
但依他们的样貌,怕是也会招来诸多目光,幸好缚愉蒙了面纱,男人的容貌则是稍作了一番改变,倒也没惹来注目。
“我们是要去往哪?”缚愉被男人牵着往人流中走,知晓这是到了并州,这会按照计划应当是去言允府上。
缚愉早在郢都寄信给祖父,在信上交代缘由,恳请祖父写信请言刺史在他们抵达并州之际给予帮助。
“先去医馆替你看看头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