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暨南目光同样落在尚在襁褓中女婴上,流露复杂情感。
丈夫的不语,杨氏抱着怀里儿人的手紧了紧,低眸湿了泪眶。
就这样,一岁不足的小缚愉被送去了寒苦边关之地,後这怪病竟这般好了。自幼小缚愉跟随外祖父在军营中闯荡。
直至年芳十四才被接了回来。
虽回京一载有半年多。却有一大半日子住在古缘寺。至于其中缘由,在外人看来原是刚回京的缚愉,在军中沾染的习性暴露出来。
只是作为定国公府嫡小姐,又怎会疏忽管教。在缚愉五岁那年,杨氏便派教习嬷嬷教导她。
可若让人觉得天高皇帝远,管不甚宽,缚愉这沾染军中武将陋习便也在所难免。
只是缚愉明白她被接回来,不只是为着祖母的寿辰。另一个原因便是缚家大姑娘也该到适婚的年纪。
自是後来寂圆大师上门将缚愉带回寺中,认其作为弟子。期间缚愉回了几趟定国公府,许是佛门之地修养身性,让杨氏觉得女儿心性收了几分,便让她继续跟着寂圆大师。
直至半月前,定国公老夫人寿宴在即,便把人接了回来。
缚愉原打着个名声混迹,让人打消娶她的念头。若是有人愿娶“臭名远昭”的自己,想着嫁谁不是嫁,那人品行正便嫁与他便是。
思及此,缚愉记忆中有一双古井无波的墨瞳闪过,快到她来不及捕捉。
“姑娘进屋罢,老身给您去准备衣服。”李嬷嬷微微福身离开。
缚愉敛下心绪,微微朝李嬷嬷颔首,便擡步绕过月亮门,入了内室。只见一黄花梨草龙纹券口玫瑰椅上坐着一妇人,莫约三十来岁。妇人面似芙蓉,姿容绝丽潋滟,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
缚愉依着大家闺秀般姿态,柔柔覆下身,先主位上的人开口:“母亲,囡囡去给祖母备礼去了。”
杨宓嘉上下打量她一番,服饰依稀可见整理过。她闭了闭眼,睁开:“给你祖母备了什麽好东西?”
见母亲没责罚自己,松了口气。她毕竟也怕疼不是?
缚愉朝母亲眨了眨眼,“秘密。”
杨宓嘉又嘱咐了她几句,“今天宫里头来人,囡囡,你可莫要出岔子。”
缚愉明白母亲的顾虑:“谨遵母亲教诲。”
作为定国公府嫡女,头一回在衆人跟前亮相,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看着。
杨宓嘉看着她这个女儿,虽自小不在膝下长大,却是性情同她极像的。
“素灵,给姑娘梳洗一番,可不要误了时辰。”说罢杨氏提步离开。
缚愉待母亲离开,便唤来正拧帕子的素灵,“素灵,我让你办的事可妥了?”
“姑娘,全都在这了。会不会少了些?”将托盘里的一小包纸呈上。
缚愉凝着新制出的粉末,洁白无瑕,可看出做工精致。她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不甚碍事,改明儿天气好还做些,到时也给母亲备上些。
素书拿了膏药进来,替缚愉的胳膊上药。一大块红痕虽结痂,但隐隐有裂开之势。
素书脸上藏不住怜惜,“姑娘,你这伤还是不要大刀阔斧般动着。”
原本伤势快要大好,今天却硬是去莲池采藕。
素灵附和:“李嬷嬷虽没发现,可指不定就知道了。”
缚愉用湿帕擦了擦脸,想着今日莲池一遭的意外收获,眉梢染了几分笑,说出训人的话来也少了几分威严:“你们俩乖乖闭嘴。好了,别扎这般紧,胳膊都不灵活了。”
“姑娘,外头传的那些…”素书话说一半止住。可不是什麽好听的话,污了自家小姐的耳朵。
以前姑娘在军营中,可最是稳重性子,得士兵青睐。怎的到了京城,她家姑娘名声变了样,坏不可耳闻。
缚愉挑了挑柳眉,漫不经心道:“嗯,我知道。古话不是说:流言止于智者。”
可不是止于“智者”麽?
要是让素书丶素灵她们知晓,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皆是来自她的手笔。这俩丫头怕是要大吃一惊,跟着她闹了。
可她做事定有缘由,缚愉不想沦为政治联姻下的牺牲品。要寻得相守一生的人,却又是如此难。但她未来的夫君若是嫌弃她,那便是万万不能的。
素灵拿着梳篦替缚愉梳了个凌云髻,从妆奁里挑了支梅花琉璃钗给别上。不由想到夫人提及贵人到访,“听得大少爷说,夙王会到府中来给老夫人祝贺,不知是不是真的。”
缚愉看着镜中妆容,算是得体,不会让人诟病。听得素灵的话,蛾眉忽拧巴起来。
她的一母同胞哥哥,三年前便考中进士,成了榜眼郎。在翰林院进修三年,如今成为承德帝第七子的侍读。
他的消息倒不会太假。
“听得下人们说,夙王甚不喜到定国公府来。”素灵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恐怕有十年,未曾踏足过这。都说夙王与…”
缚愉背靠椅背,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素灵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下去:“都传夙王与国公爷私下不合。对此双方都未曾解释半句。”
爹爹同那劳什子夙王不合?缚愉嗤笑一声,外人闲得慌,编排这等子虚乌有之事。她爹的脾气若是对人不满,定会不给半分让他人看笑话的机会。
缚愉失了听下去的兴致,同俩人摆了摆手;“走罢,去前厅给祖母祝寿。”
至于那位夙王如何,去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