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没事。”纪危舟看着女娘离去的身影,嗓音沙哑地说道,“我丶我想到常春院去。”
纪光为难道:“这会儿去了也无用,或许还会令祖母和时娘生气,还是算了吧?”
纪危舟低下头,他不想再惹他的女娘动怒了。
见状,纪光稍稍松了口气,带着他往外走,低声问:“这一遭都是为了什麽?”
“……”纪危舟不知要从何说起。
“你不说,阿爹要如何帮你们?”纪光急躁地挠了挠脑袋。
就着昏黄的灯笼,纪危舟凄然笑道:“是我对不住时娘,只要还能再看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会逼迫她原谅我。”
“你丶这,这……”
这俩小儿分明是把彼此都装在心窝窝上了,怎闹到了合离的地步?!
纪光心里堵得慌,眼角又止不住地泪湿了。
“父亲,三郎告退。”
纪危舟顾不上安慰养父,躬身行礼,转身没入了夜色中。
*
水汽氤氲,热水漫过崔时清的四肢,她安静地蜷在浴桶中,看着长脚几上的几枝红梅,眼神发直。
云霞端着花瓣和香膏走了进来。
“出去。”
崔时清冷声呵斥,把浸泡过热水的巾帕搭在眼睛上,遮挡了此刻的狼狈。
“是。”云霞低声领命。
“等等。”崔时清的声音顿了一下,说道,“明早请阿姆和大掌柜过来。”
云霞又应了一声,轻手轻脚退出浴房。
直到水也变冷了,崔时清扯落巾帕,从浴桶中出了出来,洗去了一声的脆弱与迷茫。
披着厚袄子,崔时清刚走出来便看到了依靠在凭几上打盹儿的吴氏,她放轻脚步,小声唤道: “外祖母?”
“嗯?软软。”吴氏勉强睁开困倦的眼睛,想与外孙女再说些私话。
崔时清搀起老人,温声劝道:“您该歇息了。”
吴氏确实也有些顶不住了,便握着崔时清的手,慢慢走到里屋。
自从崔时清十岁从常春院搬出去,再没有与吴氏同床睡过。此刻,哪怕吴氏困得不行,也不忘把外孙女搂入怀里,像她幼时一样轻轻抚拍着。
“我的乖软软只要想好了,外祖母不劝你。”
崔时清鼻尖发酸,在吴氏的怀里蹭了蹭,咬唇忍着泣声。
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但翌日起来,祖孙二人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安慰好吴氏,又陪着用了朝食,崔时清这才离开常春院。
一路上,她并没有碰到纪危舟,但却可以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
崔时清只当没有觉察,不疾不徐地回到未出阁前居住的院落。
柳氏和崔竹已在堂屋候了许久。
“时娘。”看着有些苍白的面色,柳氏的心像被针扎过一样刺痛。
崔时清对着他们二人,语气平淡道:“我要回清河郡,这几日便走。”
柳氏迟疑道:“可郎君他——”
“我们合离了,以後不要再提起他。”崔时清打断了柳氏的声音。
柳氏只觉得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