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危舟想起崔时清在睡梦中还惦记柳氏,心中烦躁,却还是强忍着敛起浑身的冷意,声线平平地说:“时娘身边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你且留下,守好院子,让她宽心。”
柳氏难以置信地瞅着纪危舟。
之前,她轻视此人,认为小主子自有良配,与他绝不可成。
昨夜,她憎恨此人,小主子性命垂危,身边该是至亲。
刚才,她感激此人,兴许就是他的坚持,才留下了小主子。
现在,她敬重此人,他愿意为了小主子,容下她的存在。
“是,奴家会守好院子的。”柳氏伏身叩拜,泣不成声。
纪危舟面无表情地敲打道:“时娘重用,你也不该忘了谨言慎行的道理。”
柳氏拭去面上的泪,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三公子的教诲,奴家必不敢忘。”
纪危舟心中不豫,却还是撇开眼,挥了挥手,“进去吧,看一下屋子里还缺什麽。时娘刚入睡,不可扰了她。”
柳氏喜不自胜,重重磕了一个头。
而得到消息的吴氏正气愤赶来,见到纪危舟就抡起拐杖,往他身上打。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你怎敢拦着我们见软软最後一面啊!”吴氏叫骂间,不由哽咽。
纪危舟皱起眉。
“软软很好,还请祖母慎言。”这一个个的,就没让他顺心的话吗?
“……你疯魔了?”吴氏惊愕地觑着他。
昨夜就疯得不行,怎过了一天,还病得更重了?
从公主府回来,数名医者丶连同宫中请来的老太医都来看过,一致得出‘心脉寸断丶回天乏术’的诊断。
吴氏赶来,却被纪危舟的手下拦住,谁也不让靠近。她没想过纪危舟如此情深,若早些知道,定然不会同意他们的亲事。
过刚易折丶情深不寿,世间之事皆如此。
对于权贵世家而言,最好的婚姻应是举案齐眉丶相敬如宾,多情不必满盈丶方不至于万劫不复,伤及尊荣与门楣,落得半生凄惨。
惦记着见外孙女的最後一面,吴氏狠下心,正要招来府中护卫驱离竖子,守在大门外的随从江南却递出了一枚玉佩。
这是先太子的旧物,一直没有离过纪危舟的身,而今却随意予人,足见他的坚持。
纪光沉默之後,选择退让。
……
“三郎,你该知道。”
纪光扶着吴氏,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养子,不知如何劝慰。府医匆匆从里屋走出,上前报喜。
“老祖宗丶国公爷,县主脉象平稳,已然无碍。”
“当真?!我的乖儿欸!”
吴氏浑身颤抖,眼眶里的泪就滚了下来,再顾不得与纪危舟算账。
纪光路过纪危舟的身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没有昨日的颓丧和疯狂,轻叹了一声,搀扶着吴氏往里走。
不多时,亲眼见到崔时清的睡颜,他们才真正相信。
她,活了下来。
面对纪危舟的痴狂,也不再阻拦,无可阻拦。唯盼着经历过生死的儿女,情比金坚丶永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