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雪在软榻边沿坐下,将手中茶水递给萧雪山,并没有急着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虽然嗓子哑得不像样,少年饮水的动作仍然乖顺,眼睛习惯性地垂下,盯着近在咫尺的杯沿,被杯中茶水映得眼波潋滟。
苏时雪望着那双眼睛,只觉得庆幸。
天知道她昨晚见到他双眼紧闭丶意识全无时,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无法说清道明。
这般想着,萧雪山已润过了喉,急声开口:
“掌门,我都看见了,谢师兄他偷偷潜入您寝殿,像是要找什麽东西。”
苏时雪怔了一刹,随即缓缓颔首:“我猜到了,不过还是多谢你。”
“也不知谢师兄是怎麽了,突然对我出手,还炸毁了厨屋……不对,掌门,这是哪里?”
萧雪山这才後知後觉地发现,此处并非是千雪殿,而是另一处陌生的殿室。
“这是清凝峰上一处空殿。谢鸿影不光炸毁了厨屋,整间殿室都被他夷平了,只能暂时将你带来此处。”
苏时雪轻声答着,从神情到语调都无波无澜,只有一直落在萧雪山身上的眼神沉沉的,蕴着复杂情绪。
得知千雪殿尽数被毁,萧雪山惊了片刻,又环视四周,喃喃道:
“这里也挺好的,就是需要打扫一下,我去找找布巾和水……”
说着,他便要翻身下榻,却被人一把拉住。
隔着衣料,苏时雪觉察到少年浑身一紧。
他好像……猜到她要说什麽了。
“……萧雪山。”
她擡眸望进少年的眼睛,清亮如酒液的双瞳映着她的影子。
下一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走吧。”
酒液狠狠一荡,留下灼人印痕。
直到三日後,月考核结果都出了,千雪殿的废墟还未理好。
并非是这件事有多难,而是殿室被炸毁时,殿角的私库也被炸得七零八碎。
本该是此次月考核奖品的宝物法器们飞了满地,只能一件件地从废墟下翻出来。
苏时雪在原本是寝殿的石堆里缓步走着,捡出了几卷尚未受损的功法来。已经被修复好了的小傀儡跟在她身後翻找着,不停发出哐当哐当的铁皮碰撞声。
这是主殿的最後一角了,等下翻看过後,便可以清理掉这堆碎砖烂瓦,重新建造殿室了。
沈苍年主动跑来帮忙,在殿後的废墟里翻翻找找。
“掌门啊,你既已知毁掉千雪殿之人是谁,为何一直按着不罚?”
沈苍年一边用法术掀开一块巨大石板,一边回过头问苏时雪。
苏时雪遥遥扫了他一眼:“早罚与晚罚有何区别?先让他自以为瞒天过海地松泛几日好了。”
沈苍年深以为然地捧了几句,又小心翼翼问:“那……掌门,你可知他这样做的原因?”
“他想要偷一样东西。”
苏时雪将几瓶零落的丹药收入纳戒,直起身来眺望天际。
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乌云从四方天际翻涌而至,吞噬了片刻前尚算明媚的日光。
望着将雨天色,苏时雪心中泛起思量。
今夜必有大雨,倒不失为找谢鸿影谈话的好时机。
一旁,沈苍年惊讶出声:“这是何物?……像是吃的?”
苏时雪闻言一愣,似有所觉般走了过去。
原该是厨屋的废墟中,干涸血迹已成了狰狞褐色,触目仍惊心。血迹旁,散落着一堆均匀切开的小方块,沾满了灰尘沙砾,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是肉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