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山手忙脚乱地捂住点心的嘴巴,生怕它毫不收敛的声音被人听到:“别说了别说了,我去就是。”
小点心这才安静下来。
萧雪山抚上乱跳的心口,唇齿缱绻,无声地重复那两个字:
“……姐姐。”
暮色渐沉,灰暗冷色从四方天际席卷而来,缓缓吞噬着最後的落日馀晖。
清凝峰半山腰处,一道瘦高身影合上门扉,回首遥望了一眼峰顶方向,而後转身离开。
怕被人察觉,他没有使用飞行法器,而是徒步沿着山路向下走着。
衣角贴着石阶翻卷,夜风不断撩动着他垂落的墨发。
走着走着,他恍然发觉,这正是当初师尊带他上山时走过的路。
一股令他窒息的宿命感席卷而来,伴着苍茫暮色,如同噬人野兽。
莫名地,他心头升起一丝悔意——不久前师尊去看望他时,他该开门的。
蜿蜒山道将至尽头,金灯点缀的山门就在不远处。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依稀看见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拾级而上。在她身後,瘦小孩童亦步亦趋跟着,稚嫩双眼盈满期待的光。
闻千合缓缓垂下眼,与那女子和孩童隔着时光擦肩而过。
“大师兄?”身後,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这麽晚了,你要去哪儿?”
距离山门只差几步的石阶上,闻千合顿住身形,有些僵硬地回过头,视线对上身後不远处一脸好奇的少女。
“我……有事,下山一趟。”
宗政姝并未起疑,点点头又问:“和师尊说了麽?”
诸多画面随着那个称谓一齐涌上来,闻千合张了张口,谎言却在唇边滞住。
宗政姝没觉察到他的异样,自顾自说道:“前几日三师兄一声不吭地下山,才牵扯出这接二连三的祸事,想想都可怕。”
闻千合感觉心头一突,先前坚定要离开的意志忽地软了下来。
他只觉得,此刻他好似站在悬崖边上,迫切地需要一只手,不管是把他推下去也好丶拉回来也好,总不要让他再待在这窄沿上受折磨了。
他轻声开口:“小师妹,若你知晓未来有一日,你会犯下极大的错误……你会如何?”
“未来会犯错?”
宗政姝被问得一愣,偏头思索起来:“那不还没犯吗?还没出错,不就还有补救机会吗?大师兄,这麽简单的道理,你还要问我呀?”
天际月色洒落,破开一地阴霾。
闻千合亟需的那只手出现了,只不过他有些分不清,这手到底是将他拉回了实地,还是将他推下了悬崖。
“……可以帮我带些点心回来吗?”
回过神来时,半句话落进他耳中。
闻千合动了动唇角,扯起一个似喜似悲的笑:“抱歉,小师妹,我先不去了。”
长夜划过,次日艳阳如常升起,天空湛蓝。
外门一处幽静小院里,少年与老人隔桌对坐。
老人满脸皱纹,头发却乌黑似墨,手指落在面前少年腕侧,皱眉沉思着。
良久,老人挪开手指,有些不满:“谁说你心脉有疾的?”
萧雪山颇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袖:“就……听人说的。抱歉,华大爷,给您添麻烦了。”
华大爷轻哼了一声,捋了捋胡子,突然想起来什麽:“等会儿,你方才说,是何症状来着?”
“心跳……很快,像是要从心口跳出来一样,还有些……难以呼吸。”萧雪山轻声描述着,目光游移,脸颊耳尖都红透了。
华大爷转了转眼珠,了然地笑了一声,又问道:“小雪山,你今年多大了?”
萧雪山茫然地眨了眨眼,答得乖顺:“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