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仿佛只剩下那道身影。
跟在沈以则身边这麽多年,别说一个背影,就是一个呼吸,一根头发他都认识。
秦桑努力平缓着呼吸,眼神却冷冽许多,“沈以则,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等了许久,凉亭里的人始终没有回应。
秦桑面色一冷,迅速冲上前去扯住了男人的衣领擡起手就要挥拳,然而目光却在接触到男人面容的时候猛然缩成了针尖儿般大小。
男人一头黑发,瞳仁发蓝,脸上是还没有拆掉的绷带,裸露在外面肌肤还残留着大火焚烧过的痕迹,不管是从他的身高还是瞳孔色彩来看,这个人都不是沈以则。
“你……”秦桑连忙把手收回,松开他,震惊的往後退了几步,咽了口唾沫,一脸抱歉的说,“抱歉,我认错人了。”
男人深蓝的瞳孔平静如秋水,深深倒映着秦桑的脸,因为脸上全都是绷带因而看不出喜怒,布满烧疤的喉结微动,用极其嘶哑难听的声音说了句:“应该是我说抱歉,我吓到你了。”
尽管他的嗓子被烧毁,但还能听出他说话语气有些偏向西方,没有中国人的纯正。
秦桑连连摆手,“没有的事,秦先生今日怎麽有空出来转转?”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这两天没怎麽休息好所以才把他当成了沈以则?
不会,不会,沈以则已经死了,是方凌霄亲眼看到的,所以……不是他。
这人背部有些佝偻,面容,声音与沈以则简直天差地别,他也真是敏感过头了竟然将这样的人当成了沈以则。
“阳光不错,花海很美。”
男人蓝色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秦桑身上。
他发誓自己只是想趁着秦桑没有回来,出来晒晒太阳,看看秦桑种植的花,完全没有要打扰秦桑的意思。
方才听到秦桑满怀恨意的叫着“沈以则”,他的心就像是经历过千刀万剐以後又被放到了油锅里反复煎炸,让他痛到无法呼吸。
天知道他方才忍得有多厉害,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装作没听到糊弄了过去,成功打消了秦桑的疑惑。
他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私心的,如果秦桑认不出这张脸,是不是证明以後他可以顶着这样一项毁容的脸出现在秦桑的世界了。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但他,真的很想试试。
“是挺不错的,那什麽……”
秦桑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黑色皮卡,“我的狗子还在等我,我就不打扰秦先生欣赏风景了,告辞。”
沈以则很想挽留秦桑又怕操之过急被他发现端倪,故而只是点点头,顺便说了句:“我出来的时间不多,以後桑先生画画的时候也可以在这里乘凉休息。”
秦桑怔了下,回头道了谢:“好的,谢谢秦先生。”
“还有……”
沈以则嗓子恢复的很慢,说话时还有些刺痛,“桑先生的茉莉花茶很好喝,下次能不能再送我一些?”
“你喜欢就好。”秦桑看着路边的狗子叫个不停有些心疼,赶忙说,“等茉莉晒干了,我就给秦先生送过去。”
“好,麻烦了。”
秦桑礼貌的点点头,转身迅速往路边跑去,因为黑虎性子太急竟然直接从车上跳下来了,绳子缠绕在它的脖颈上,再晚一些怕是狗命不保。
看秦桑那麽关心一条狗,沈以则心里有些吃味却也庆幸他还是那麽喜欢狗狗。
原来,这才是秦桑原本的样子,纯真,干净,阳光,自信,美好。
当秦桑解救完黑虎再次转身看向凉亭时,那位“秦先生”已经坐上轮椅被张姐推走了。
秦桑松口气,“真是差劲,人家都伤成那样了我居然还差点把人给揍了。”
真的是不想再看到与沈以则有关的一切了,哪怕只有一个相似的背影。
——
茉莉花干晒好以後秦桑便给“秦先生”送了过去,但出来拿东西的人仍旧是张姐,那位秦先生发了烧在休息并且这段时间都不会出门了,倒是能看到医生经常出入他家。
说实话,因为一个相似的背影他郁闷了好几天,干活时都有些显得漫不经心好几次差点摔倒在田地里。
正好几天没画画,秦桑便带着画具去了花海寻找灵感,打算再为黑虎画个肖像。
走在茉莉花海中,秦桑始终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但转身的时候仍旧只看到二楼晃动的窗帘以及正在门口跟保姆张姐说话的医生。
听张姐说那是专门为秦先生做面部修复的整容医生,再过不久秦先生的脸就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不知道那位秦先生长得什麽模样。”
秦桑的确很想知道那些绷带下会是怎样的一张脸,会不会真的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