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回忆往昔
秦宴一病未醒,群臣天还未亮便整齐划一的跪在大殿之外。
殿外石板雨水还未干透,混着淡淡猩红之色,空气中的血腥味明显。
辇车缓缓停下,秦瑾昭一袭绛红色宫装,及腰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子挽着,踩着踏凳不紧不慢地从辇上下来,与她同乘一辇的还有秦知微。
“见过长公主殿下丶二公主殿下。”
秦瑾昭任由衆臣子跪着,擡脚缓步迈上汉白玉石阶,站于最高一阶,凤眼清凌凌的,居高临下地瞧着地下乌泱泱一衆。
她面色冷凝,眸光讳莫如深,不着痕迹地将衆人打量一圈,才慢条斯理开口:“各位大人,平身罢。”
却无一人敢起身。
还是跪于阶前的老臣顾延涛率先颤巍巍站起,馀下的朝臣才陆陆续续地起身。
“谢过长公主殿下。”
“顾大人。”秦瑾昭半负着手,面上神色淡淡,嗓音低缓,带着不容忽视地威压,“那日父皇病倒,辛苦你主持朝堂大局了。”
顾延涛怎会听不出秦瑾昭话里的深意,这怕是在责怪他越俎代庖了……
官袖下的手被无声攥紧,他面上不显,拱手行了一君臣之礼,不卑不亢道:“殿下言重了,老臣惶恐,受之有愧。”
“当日北境形势紧急,老臣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秦瑾昭淡淡“嗯”了声,薄唇微抿,不知在想些甚。
她不出声,顾延涛心底愈发惶恐。
昨夜宫变他并不知晓全貌,如今瞧来,这胜利者应当是长公主殿下无疑了。
而那日,他在大殿上所谓的主持大局,也是怀有私心的,如今若是这位殿下主动提及,只怕是要秋後算账了。
可逝者已矣,同岌岌可危的北境相比,论谁都能分清孰轻孰重……
顾延涛自问扪心无愧。
“顾大人在朝四十载了罢。”秦瑾昭手腕轻擡,露出腕间戴着的阴沉木手串,听不出是何语气。
“是。”顾延涛站直身子同秦瑾昭对视,见着她眼下的青黛之色,语调不觉缓和了一分,“殿下竟还记着。”
秦瑾昭垂下睫羽,掀唇淡淡道:“顾大人为父皇排忧解难,殚精竭虑丶一心向民四十载,本宫自是记着的。”
顿了一息,秦瑾昭擡起一双幽深如潭的凤眸,又道:“新年将至,顾大人好生陪陪家人罢。”
顾延涛一怔,随即直直跪了下来,提声重重叩首道:“谢殿下恩准!”
秦瑾昭擡了下手,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气息悠长的呵笑,眼底蒙上一层寒霜。
一禁卫军装扮的年轻男子躬身上前,他先是朝秦瑾昭和秦知微行了一礼,随後对着一衆朝臣道:“左丞相眷养私兵丶通敌叛国丶勾结蛮族,昨夜夥同敬贵妃率私兵逼宫,胁迫陛下,意图谋朝篡位,现已收押入狱。”
话落,一瞬的寂静。
朝臣惊讶于秦瑾昭的雷霆手段,一时间心思各异,却不得不出声奉承:“殿下圣明!”
而同左丞相交好的兵部尚书脸色难看得不行,他脑袋低垂,哪怕心中再不满,也不敢表露分毫。
秦宴这一病倒,皇位毋庸置疑会落到秦瑾昭手上。
可这位长公主殿下想要名正言顺的即位,就得拿出传位诏书,否则难以服衆。
兵部尚书用手肘碰了碰身侧的侍郎,朝他使了个眼色。
诚然,侍郎也想到了这里,只是任凭兵部尚书怎麽肘他,他都低头不吭声。
这个出头鸟,他可不想当。
兵部尚书气得险些将後槽牙咬碎,狠狠瞪了他一眼,将眉眼间的阴沉尽数掩下。
秦瑾昭自是对底下臣子的不满及口是心非一清二楚,是以,她从头到尾都未提过即位一事,只捏了捏鼻梁,倦声道:“父皇需静养,各位大人散了罢。”
即是如此,长公主殿下代为监国已是不争的事实。
殿内,陈太医正在为昏睡的秦宴施针。
秦瑾昭并未打扰,待陈太医将所有银针取下,她才出声:“陈太医,父皇何时能醒?”
秦宴面色较之昨夜要红润些许,不知是有好转,还是回光返照。
陈太医将银针放进药箱,摇摇头如实道:“回殿下,老臣也不知晓。”
“不过陛下今日的脉象要平稳有力些,这毒太过霸道,加之早已入侵五脏六腑,待老臣翻翻前朝古籍,有无应对之策。”
秦瑾昭移开目光,精致的眉宇沉甸甸压着:“需要甚药材,本宫派人去寻。”
“是,殿下!”陈太医背着药箱,颤巍巍行了一礼,“老臣便先退下了。”
他活到这个年纪,自问见过不少人心,甚至都能揣摩几分帝王的心思,唯独看不透秦瑾昭在想些甚。
如此费尽心思想要秦宴醒来,是因着诏书还未立下麽?
可长公主殿下如今瞧着,似乎又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