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收网前夕
御书房内,桌面凌乱不堪,折子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秦宴斜倚在龙椅上,眉心拢起深深的沟壑,神色晦暗不明,面上疲意明显,眼底是掩不住的青黑色,不过短短几日,他好似苍老了近十岁,就连鬓角也新添了几丝白霜。
“陛下——”候在一侧的太监佝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秦宴用力摁揉着额角,掀起眼皮凉幽幽地撇了他一眼,眸色幽深一片。
太监被他阴沉的眼神瞧得一凛,下意识将头埋得更低,战战兢兢道:“陛……陛下,兵部尚书求见。”
兵部尚书深夜求见,只怕也是得知了北境突发的变故,前来商讨对策。
秦宴冷哼一声,薄唇冷冷不出两字:“不见。”
太监不敢触秦宴的霉头,更不敢再多说,垂头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诺。”
得知秦宴闭门不见,兵部尚书面上闪过一瞬的错愕,旋即撩起官袍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大有一副秦宴不见他,便一直跪地不起的架势:“还请公公告知陛下,臣有要事相报!”
“……”
一个不想见,一个非要见,太监被夹在中间,简直进退两难。
两相权宜之下,他缓缓挪着步子迈下台阶,行至兵部尚书面前,压低嗓音劝道:“大人,你还是先回罢,陛下这些日里心情不大舒畅……”
他自认已劝得足够委婉,可偏生这兵部尚书又是个直言不讳的轴性子,生怕秦宴听不见似的,当即扯着嗓子大声道:“现今北境城被破,事关北境数万百姓乃至戍边士兵的生死!陛下,此事耽搁不得啊!”
空旷的殿前,依稀还能听见他吼破嗓後的回声。
然而,这番苦口婆心的话,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太监轻叹口气,兀自站了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御书房。
龙椅上,秦宴双眸微阖,似是睡了过去,更似丝毫未听见殿外的那番动静。
这些日里发生了太多事,这位帝王情绪又太过喜怒无常,让人难以捉摸,是以太监不敢出声打扰他,只得默默站在一旁候着。
约摸半盏茶功夫的过去,秦宴陡然惊醒,他眼眸半眯,双眼弥满了血丝,锐利的眸光扫视一圈,最後停留了毫无存在感的太监身上。
“备辇。”秦宴嗓音喑哑,额角青筋隐隐跳动,身侧的气压在逐渐下沉。
太监哪敢多言,忙不叠退下去准备辇车。
不多时,明黄色的宽敞辇车便驶至御书房殿前。
秦宴撑着身子缓缓站起,冷不丁袭来的眩晕感让他身形摇晃,若不是太监搀扶及时,只怕是得跌坐回龙椅上。
“陛下,您无碍罢?”太监躬着身子,试探着询问道。
借着太监的搀扶,秦宴站在原地缓了几息才觉着回过些劲来,他晃了下脑袋,避开了太监的手:“朕……”
他擡手扶额,眉头紧锁,未再说话,擡起步子朝外走去。
而殿外还跪着的兵部尚书瞧见秦宴出来,宛如瞧见了主心骨般,一个劲叩首道:“陛下,如今北境城破,边关告急,事关千万百姓生死,还请陛下速速派兵支援,还北境宁静啊!”
秦宴脚步不停,好似未瞧见他,直直越了过去。
“陛下!”兵部尚书不死心,屈膝追上去,提声愤懑道,“望陛下早日下旨!”
“陛下!”
“陛下三思啊!”
秦宴却未搭理他,径直踏上了辇车。
太监见状,只得尖声起辇。
辇车渐渐驶远,而殿前兵部尚书额头已磕破了皮,嗓子又干又哑,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明黄色的影子愈来愈小,默默攥紧了被官袖遮掩大半的手。
深夜,银月高悬,辇车缓缓穿过冷清的宫道,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
秦宴只着了一身单薄的龙袍,袅袅寒雾如纱般萦饶,朦朦胧胧中,他竟再次出了神。
太监拎着灯笼候在辇车旁,秦宴未说话,他亦是不敢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宴终是被夜里的清寒冻得回了神,他敛眉下了辇车,波澜不惊地掠了眼太监拿在手中的披风。
太监会意,忙将手里的披风披到秦宴肩上,又举着灯笼在前引路。
还未迈入殿门,便有宫女眼尖瞧见了秦宴,匆匆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平身。”秦宴眉心拢着一股子郁气,惜字如金地吐出两字。
“谢陛下!”宫女正欲起身通报,太监便见秦宴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他极有眼力见,忙挥手示意宫女赶紧退下,切勿多言。
宫女脑袋深埋,忙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还未走进正殿,秦宴便闻到了浓郁的酒气,顾不得多想,他顿时加快了步伐。
看着坐在殿中兀自饮酒的秦瑾昭,秦宴眼底情绪翻涌,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语气复杂地唤了声:“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