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将小鲛人接回族,颂徵本就极不情愿,加之另外四人也是初次离族,一路上歇歇停停,时不时休息一下回复灵气,到南海时已是深更半夜。
颂徵潜入深海,将数百年来珍藏的宝物尽数收到储物戒中,又游到自己惯常歇息的大贝壳上,招呼几人随意,不必客气。
漓然很随意地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她分开五指,随意梳着披散在腰迹的长发,笑吟吟地问:“这便是少主自小长大的地方?”
“嗯。”颂徵颔首,声音很轻,“幼时我一直居住于此。”
“此处离岸远,食物丰足,还能免受人类渔船的惊扰。”
“的确。”随行的另一尾女鲛人一脸赞同地点点头,她名唤容商,是族内一长老的孩子,相比漓然的随性自在,她性子要沉稳许多,“若人界灵气丰裕,南海其实很适合族人居住。”
颂徵笑笑,从贝壳上下来,语气平淡低迷:“你们先歇息罢,许久不曾回来,我想四处逛逛。”
淮州和苏邑正欲劝诫一二,被容商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漓然已经躺下,她把玩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扯来的海草,笑容甜美,声音似裹了层蜜:“那少主注意安全哟~”
颂徵淡淡“嗯”了声,银尾一甩,用极快的速度朝远处游去。
“放心,少主不会走的。”容商语气肯定。
淮州撇撇嘴,不满开口:“但她一个人,万一出事了咋办?”
容商看了他一眼,甚麽都没有说,循着颂徵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漓然极有闲情逸致地将手中海草挽成了一朵花,她举着花,满怀期待地问苏邑:“你说阿商她会喜欢麽?”
苏邑沉默片刻,也选了一处地,安然地躺了下去。
淮州看看还在玩花的漓然,又看看已经准备歇息的苏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甚麽。
游出海面,颂徵幻化出双腿,慢腾腾地走上了岸边的礁石。
银月高悬,海面波光粼粼,犹如面巨大的银镜,纯净又神秘。
颂徵身上的水珠连线般地滴落,颗颗饱满的珍珠沿途落了满地,她携着一身水汽踏上一块礁石,望着一望无际的辽阔银海,发起了呆。
容商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清冷银月下,面容倾世的佳人曲着长腿随意坐在礁石之上,周身氤氲着淡淡水汽,地上还有未消散完的珍珠,而佳人被水浸湿的衣衫贴合在身上,隐隐勾勒出姣好的曲线,一双宝石般漂亮的蓝眸正无神地看着海面。
幽风轻拂,银色发尾缓缓曳动,佳人身形清瘦,说不出的落寞。
良久,容商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少主。”
颂徵没有看她,盯着海面似在同她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当年,我便是在此处遇见她的。”
容商不知其中渊源,只问:“是小鲛人的那位娘亲麽?”
唇瓣紧抿,颂徵幽怨地扫了她一眼,垂下眸子又道:“见她第一眼,便觉着格外亲切,莫名的想亲近她。知晓她要回京之後,我怕日後寻不到她,便将心口的逆鳞给了她。”
容商默默听着,没有接话。
她是为数不多知晓颂徵将逆鳞和鲛族都送人的。
此等不计後果的行为,她钦佩得五体投地,却不敢茍同。
“她将我的逆鳞保护得很好。”颂徵吸了吸鼻子,蓝眸泛起水光,“可现下,是我对不住她……”
“……”容商依旧安静地听着,听颂徵断断续续地说着,听了整夜,直至太阳从海平面升起,人界新的一日来临。
容商面色如常地开口:“少主,该回去了。”
她想少主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族,已经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颂徵神色一哽,暗暗瞪了她一眼,才拖着疲乏地身子慢腾腾地起身,然後站于礁石边缘,纵身跃入了海中。
容商紧随其後,见颂徵躺回贝壳上补觉後,眉心稍微松了些。
一夜过去,漓然手中用海草挽成的花已变得焉巴巴的,她整个人也是无精打彩的,见容商终于回来,眸中的幽怨浓得都快凝成实质了。
容商好似没有瞧见,将淮州和苏邑唤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今日先熟悉南海周边。明日叫上少主一起,先在南海周遭打探,再沿途进京。”
苏邑摸着白净的下颌,轻“嗯”一声,道:“进京这条路,还得看少主是否还记得。”
“我记得。”颂徵沙哑的声音自身後响起。
四人一回头,便瞧见颂徵坐在贝壳边,手里捏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那条路我记得。就按容商的安排。”颂徵眸色沉沉,垂眸看着腰间缀着的香囊和银铃,语气不容拒绝,“再联系下宣羽,她常据京中,最是知晓京中情况的。”
容商美眸中的复杂一闪而过,她并未揭穿颂徵的真正企图,平淡应下:“是,少主。”
这位正主还真是一点都不急,就是不知在知晓人界已过三年之後,她是否还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