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羽坦荡的神色让秦知微有一瞬的迟疑,重重地咬了下舌尖,痛意让一双美眸骤然恢复清明,她冷笑道:“是,本宫不信你。”
“至于皇姐,她再怎麽样,也比你可信些。”
唇角的笑意不减反增,宣羽蜷了蜷手指,嗓音温柔如常:“既然如此,知微何时想好了,再来寻我罢。”
说话间,她从袖中取出两支小巧的细镯,不由分说地套到了秦知微手腕间。
“此物为响镯,他日你来月上梢,不会再有人阻拦。”
这两只细镯,是她当年特意回族取後,便一直带在身上的。
时隔数百年,终是送了出去。
在宣羽将镯子套上来的那一刻,秦知微只想立刻取下来还给她,但在听见宣羽接下来的话之後,秦知微又迟疑了。
不会再有人阻拦,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一路畅通无阻来月上梢找宣羽了,这是不是间接代表,宣羽认同了她的身份?
这份诱惑着实太大,登时便让秦知微歇了还回去的心思,她挣开手腕,垂腕间,宽松的袖口坠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戴着的两只细镯。
“你这又是何意?”秦知微生硬地问。
宣羽碾了碾手指,似在回味那份转瞬即逝的温软细腻之感,她笑得恣意,语气是不曾有过的洒脱:“知微,这便是我的意思。”
“这一次,选择权在你手中。”
宣羽已经离族太久了,哪怕宣浔从未催过她回族,她心中依旧是愧疚的,愧对自己的娘亲,也愧对自己这下一任祭司的身份。
之前几次,宣羽都毫不犹豫的抹去了她的记忆,但这一次,宣羽第一次迟疑了。
她知道,她也是自私的。
那便再让她自私这最後一次罢……
用颂徵的话来讲,便是待此间事了,了却此世遗憾,就再无纠葛。
她是真的该回族了。
秦知微定定地瞧着她,唇瓣翕动,神情几度欲言又止。
她想,宣羽这女人又在玩什麽鬼把戏。
明知不该也不能再信她,可心里却忍不住动容。
再信这最後一次罢。秦知微如此告诉自己。
嗤笑一声,秦知微冷哼道:“宫中还有事,本宫先走了。”
那道青色的背影看似走得潇洒,却隐隐透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宣羽靠在门框边,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这是第一次,她竟有些摸不准秦知微的想法了。
气呼呼地从月上梢出来,秦知微还没走多远便与同样男装打扮的江漓撞了个正着。
“抱歉。”江漓往後退了一小步,歉声开口,“知微姐姐。”
“无碍。”秦知微下意识朝身後的月上梢望了一眼,“漓妹这是要去哪儿?”
江漓神不守舍地抓了抓袖口,强撑着回道:“我去寻人。”
美眸微眯,秦知微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末了还不忘朝月上梢後院方向瞪了一眼,“那漓妹可是寻着了?”
闻言,江漓更落寞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唇角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已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见她这副模样,秦知微有心安慰,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麽,只能生硬地问:“漓妹要回府了麽?”
“嗯。”江漓点点头,僵硬地转过了身。
“本宫送你罢。”
一路无言,在快至靖安王府时,秦知微踟蹰着开口:“其实皇兄,他是个很好的人。”
“我知晓的。”江漓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还是陛下亲自赐下的。”
“我到了,知微姐姐也早些回宫罢。”江漓停住脚步,脸上笑意很浅,一扫几息前的落寞模样。
“嗯。”
等江漓进府後,秦知微才原路回了宫。
宣羽一直在月上梢等秦知微,她在等秦知微做出选择。
但一连几日过去,秦知微未再来过月上梢。
闷闷地将清酒一饮而尽,宣羽已然猜到了秦知微的选择,可心中依旧不安,她怕秦知微日後会後悔。
听着从院外传来的热闹声,宣羽掀了掀眼皮,懒泱泱地问:“外面何事?怎的这般热闹?”
月娘眉眼染着浅浅的笑意,柔声回道:“回大人,今日便是新年了。”
“那难怪。”宣羽小声低喃,兀自添上酒,漫不经心道,“月娘,帮我备些酒和吃食。”
她人界呆了太久,早已对新年失了稀奇。
但颂徵不一样,这是她在人界过得第一个新年,作为同胞,宣羽无论如何都会去陪陪那条孤身一鱼过新年的小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