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一族能称帝,那必然是沾满了血腥和杀戮的,祖上阴德难评是其一;更难评自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孩子,手上又怎可能不会沾染到杀戮……
好歹是在秦氏朝中呆过数年的人,宣羽很确定,秦瑾昭并不清白,甚至还很有手段,这不就将颂徵这条单纯无害的小鲛人迷得都快找不着南北了,简直比祸害还要祸害。
“那,前两者呢?”隔了好一会儿,颂徵缓缓阖眸将眼中的执着掩去,沙哑着声音问。
宣羽冷不防笑了,她翘着条腿,深邃幽冷的灰眸中闪着玩味,饶有兴致地反问:“小徵儿,你是还未听个明白?”
颂徵垂眸不语,原本清亮潋滟的眸光,也跟着一点一点敛了下去。
为让颂徵彻底死心,宣羽慢幽幽开口:“这前两者,你觉着秦瑾昭符合?”
“据我所知,司命簿上所记载的下凡渡劫的仙,今年皆已归位,暂无在凡间滞留者。至于修炼……”说到这里,宣羽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看向颂徵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凡人的天赋注定在这条道上走不了太远,灵气于她,无非是多添几年寿命罢了。哦,或许还能延缓一下容颜的衰老。”
心口猛地泛起一阵刺痛,尤其是逆鳞的位置,犹如刀绞一般,颂徵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她小拇指发着颤,声音卡在喉咙里,成了粗重的喘气声。
宣羽别开头,掩下眼眸中稍纵即逝的不忍,长痛不如短痛,这一遭是颂徵迟早要经历的,毕竟鲛人同人族,本就不该在一起。
要怪也只能怪颂徵自个儿,喜欢谁不好,非要去喜欢一个人族,偏生那个人族还是秦瑾昭,一个千不该万不该喜欢的人。
曲指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宣羽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徵儿,其实你自个儿也清楚罢,对于你所问的,你是在意的。”
在意秦瑾昭只有短短数十载的寿命,在意秦瑾昭会慢慢衰老的容颜,更在意两人孕育不了小鲛人这件事。
颂徵一时无言,宣羽的话似一根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如鲠在喉难受至极,但有一点宣羽说得很对,她确实在意,故而反驳不了。
她只想和秦瑾昭一直在一起,人族不像鲛人,生来便拥有漫长的寿命,这短短数十载于鲛人而言不过弹指间,转瞬即逝。
这是颂徵一直迈不过去的一道坎,也是她一直再逃避的问题,几十年後,锦意终究会离她而去,届时她又该怎麽办……
鲛人的伴侣一生只会有一位,锦意是她认定的伴侣,除了锦意,她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瞧,你的喜欢并不纯粹。”宣羽好似看透了颂徵心中所想,灰眸掠过一丝幽光,语气也蕴上了不易察觉的蛊意,“或许你对她,并不是喜欢呢~”
迷途知返,现下正是小鲛人心神不坚定的时刻,及时拨乱反正,倒也不算晚。
颂徵蓝眸一怔,眸中迷茫停驻片刻便骤然消失,她用力咬了咬舌尖,剧烈的痛感和弥漫在唇齿间都血腥味使她骤然清醒。
身为鲛人,颂徵立刻明白过来宣羽对自己做了什麽,顿时怒不可遏,冷眸瞪了过去,咬紧後槽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宣羽,你竟敢——”对我使用魅术!
“唔——”颂徵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小鱼干给捂了回去。
趁颂徵愣神之际,宣羽快速站起身,艳丽的绯色衣摆飘曳,掠起的风将颂徵额迹的墨色发丝拂动,凉悠悠的,视野也有一瞬的模糊。
颂徵眯了眯眼,湛蓝色的瞳眸重新聚焦,宣羽已往後撤了好几步,手臂支于胸前,典型的防御姿态。
宣羽笑得讨好,语调谄媚:“小徵儿,小鱼干可好吃?”她到不是怕和颂徵干架,但终究是她理亏,难免要势弱些。
一声冷哼从鼻腔传出,颂徵将小鱼干咬得咔咔作响,眼尾也晕开一抹薄红,低声警告道:“宣羽,你休要打她的主意。”
“……”宣羽讪笑两声,手负于身後,神色复杂地开口,“小徵儿,你可知秦瑾昭最想要的是什麽?”
“锦意最想要的?”颂徵兀自重复了遍,蹙眉反问,“是什麽?”
眸光闪了闪,宣羽别太目光,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没什麽,你收拾一下罢,准备进宫了。”
颂徵不咸不淡地“哦”了声,低垂着眉眼拿过一只干净的玉盏杯,手刚碰到酒壶,就猛地顿住了动作,抿唇问:“有温水麽?”
宣羽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虽然疑惑也没多问,拢眉传音给月娘,让她拎了壶温水过来。
月娘代表的是月上梢参加寿宴,宣羽则纯粹是去凑热闹的。
此刻她站在颂徵对面,手里端着盏清酒,好整以暇地打量了她一圈,唇角勾起抹玩味的笑。
皓腕一擡,宣羽将一袭绣有白鹤暗纹的银衫放到颂徵跟前,煞有其事道:“小徵儿,你换男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