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不自觉洇上笑意,秦瑾昭面色如常,回得分外坦荡:“在看你。”
瞳孔微睁,颂徵轻咬下唇,神情难得扭捏了一瞬:“看我作甚?”
“呵~”秦瑾昭压低声音笑了下,嗓音里缱绻着的意味几乎快要溢出来,她眼眸深远,语气怀念,“不知怎的,便想起了小时候的你。”
“初次见面,你就在我面前暴露身份,你不怕我是坏人?”
“不怕啊。”颂徵弯着眉眼,语调轻软,“第一眼见你*,我便觉着你不是坏人。”
第一次见秦瑾昭,颂徵便对她莫名的信任。
不然她不会在明知礁石区有人的情况下还上岸;亦不会当着她的面收了鱼尾幻化出几乎没怎麽用过双腿;更不会主动将好不容易追捕的口粮分享给她。
嗯,虽然秦瑾昭也没有多喜欢。
秦瑾昭不置可否地笑了声,声音稍沉了几分:“若我真是坏人呢?”
闻言,颂徵缓缓摇了摇脑袋,缓声开口:“没有这个可能。”
知秦瑾昭想问什麽,颂徵伸出食指在自己心口点了点,指尖所点的位置像是心脏跳动之处,又像是逆鳞所在的地方:“它告诉我的。”
秦瑾昭有一瞬的愣神,眼中苦涩转瞬即逝,随即笑得释然,她用力攥紧了手心里的那颗珍珠,生怕不一个不留神便会消失般:“我一直怕你被有心之人欺骗,如此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哪有。”颂徵晃了晃秦瑾昭的胳膊,笑容真挚,“锦意也教会了我很多。”
“锦意,你很好。”
推开玄色木门,两人一前一後回到寝屋。
秦瑾昭站在软榻边,目光不经意撇过不远处空无一物的小榻,慢条斯理地将腰带解下,面色如常道:“歇息罢。”
颂徵後知後觉地“哦”了声,目光落在烛台燃着的红蜡上,眼尾馀光飞快扫了眼正在解外袍的秦瑾昭,擡袖甩出到灵气,将屋中烛火尽数熄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秦瑾昭脱外袍的动作一顿。
她眯着眼睛,望向还站在原地的颂徵。
她瞅不清颂徵的脸,亦瞧不见她脸上是何神情,只能大致看见个人形轮廓。
几息过去,秦瑾昭渐渐适应了屋内的黑暗,颂徵还站在原地,勾着身子,似乎在拿什麽东西。
一阵衣物摩挲声,秦瑾昭只着单薄里衣,小心将一直攥着的珍珠放进了内衫的小口袋中,再次擡眸时,颂徵已缓步走至面前。
她步伐轻柔如风,几乎听不见脚步声,走动间,衣袂飘晃,一袭银衣似雪,宛若九天之上清冷雅正的仙人。
仙人向来是无情无欲的,眼眸中常含着对人世的悲悯,而颂徵的瞳眸却是清亮透彻的,犹如初生的稚子,眸中缀着万千星点。
或许,按鲛人的年龄来算,颂徵确实算得上是位稚子。
秦瑾昭坐在榻边,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颂徵攥了两下裤腿,用最寻常的语气道:“我睡里侧。”
闻言,秦瑾昭眉眼舒展,凤眼笑意清浅,好整以暇地问:“怎的不睡小榻了?”
她还是在意颂徵去小榻上歇息的事。
颂徵眸光微闪,用眼风扫了小榻一眼,语气中的嫌弃毫不掩饰:“太硬了,硌得慌。”
秦瑾昭低低地笑了声,眼神晦暗不明,轻笑着问:“既然硌得慌,那你还去小榻上歇?”
颂徵回得冠冕堂皇:“我那是怕打扰你歇息。”
吸了吸鼻子,颂徵低声说:“雪雁说你在宫中很忙丶也很累。那些事我虽然不懂,但锦意,我不想拖你的後腿。”
“抱歉,阿徵。”秦瑾昭缓和了语气,轻声安慰道,“你并没有拖我的後腿。”
“你于我,很重要。”
很重要……
那是有多重要呢?
颂徵没有问,只一点点将头垂了下来。
她很想问,却不敢问出口。
“歇息罢,不要多想。”秦瑾昭掀开被褥,语气柔和,“不是说想睡里侧?”
颂徵轻“嗯”了声,绕到榻的最里侧躺下。
秦瑾昭掖了掖被褥,轻轻躺到了她身侧。
两人并未刻意保持距离,秦瑾昭稍一擡臂便碰到了颂徵的胳膊。
淡淡的松木清香萦绕在鼻腔边,秦瑾昭莫名的心安,阖上眼眸,循着席卷而来的困意,缓缓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颂徵耳尖,听见了屋外飘雪的动静。
三三两两的雪花落下,落在地上很快便没了踪迹。
寒风凌冽,带来彻骨的寒意。
轻呼口气,颂徵一点点朝秦瑾昭那边靠去,兀自呢喃着:“下雪了,好冷。”
“锦意,我怕冷。”说着,颂徵揽臂将熟睡中的佳人拥入怀中,煞有其事道,“这样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