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她的淡然自如,月娘便要狼狈多了,身子猝不及防猛地往前一倾,幸而及时抓住了椅子才未倾倒出去。
宣羽喟叹一声,悠闲地晃了晃脚踝,空灵的铃响传出,她垂眸端详着手里捏着的酒杯,煞有其事道:“大好时节莫名冲撞了人家,是该好好拜访致歉。”
月娘面不改色地整理了下仪容,应和道:“大人所言极是。”
宣羽支着下颐,面若桃花,灰眸含着浅浅笑意,指尖似随意指向炉上煨着的清酒,语调懒散:“这酒煨得正是时候。”
月娘会意,起身将煨得微微冒泡的清酒拎起,掩唇娇笑道:“我这便送去赔礼。”
宣羽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眸光落向笑得一脸讨好正朝另一艘画舫上的侍卫耐心解释的管事,浅抿一口温酒,继续翘着腿看热闹。
丝丝酝着酒香的热气从壶口飘出,在微凉的空气中氤氲逸散,月娘身姿轻盈地来到船边,略带责备地开口:“管事的,适才怎的回事?”
管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一副息事宁人的语气:“回姑娘,夜深未见清湖面上的情况,一时不察,竟冲撞了人家。”
“那确实是我们的不是了。”说话间,月娘看向隔壁船上训练有素的侍卫,面上挂起得体的笑,进退有度道,“给各位小哥添麻烦了,不小心冲撞了你家主子,这壶清酒,算是我家小姐赔的不是。”
侍卫面面相觑,并没有接月娘递过来的酒。
毕竟来路不明的东西,他们可不敢送到长公主殿下面前,虽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依旧不能排除面前的女人别有用心。
管事也实时劝道:“各位爷就收下罢,这大过节的,我们也是无心之失,您们大人有大量。”
侍卫对视一眼,还是其中一位偏年长的开口:“此事,我得去禀告下公子。”
月娘不甚在意地笑笑,善解人意道:“无妨,这是我家小姐的赔礼,收与不收还是得看你家公子的意思。”
侍卫抿唇,转身将事情如实禀告给了秦瑾昭。
纤眉微挑,秦瑾昭缓缓念出两个字:“清酒?”
听见这两个字,颂徵耳朵尖动了动,但在对上秦瑾昭眸光的一瞬,她喉咙滚了一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是的,公子。”侍卫想了想,还是决定补上句,“我瞧那姑娘眼熟,有些像……”
搁下瓷盏,秦瑾昭追问:“像谁?”
侍卫看了眼坐在秦瑾昭身侧,哪怕戴着兜帽依旧难掩倾世姿容的颂徵,小心翼翼开口:“有些像月上梢的……月娘。”
秦瑾昭一愣,垂眸看向左手腕骨间幽凉的阴沉木手链,隔了几息才道:“那便收下罢。”
“是,公子。”
很快,侍卫就提着一壶冒着热气丶酒香四溢的清酒回来了。
他轻轻将酒置于桌上,垂首低声道:“公子,那船上的姑娘请求一同酌一杯。”
秦瑾昭未应声,白皙如玉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
雪雁拿过一只干净的瓷盏,将煨过的清酒倒了一点出来,用银针试了试,见针尖未变颜色才道:“公子,是普通清酒。”
“嗯。”秦瑾昭下颌微擡,从雪雁手里接过瓷盏,鼻尖轻嗅逸散在空气中的酒香,轻笑一声道,“受人之礼,还之于人。”
“允下罢。”
侍卫得了应允,便退身下去安排。
司琴却觉得太过巧合,敛眸道:“殿下,这是否不太妥当?”
秦瑾昭垂眸吹了吹不断盏面上飘出的热气,酒香满溢,但她并不急着喝,反而状似无意地将盏放到了颂徵的茶水边。
一清一褐,一香一涩,对比明显,勾得颂徵喉咙接连滚动。
秦瑾昭拨弄了两下腕间冰凉的木珠,又在颂徵蓝眸灼灼地注视下,端起盏缓缓送到了自己唇边。
薄唇湿润,一翕一合间,湖面上酝溢的酒香味似乎更浓了。
颂徵深深地嗅了口,解馋般拿过一块糕点狠狠地咬了一口。
“若真是月娘,只怕想见的另有其人。”秦瑾昭叹气,凤眼深邃,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没心没肺吃糕点的颂徵。
她剩下的话并未说完,但司琴已然听明白了。
那日从月上梢赎人,秦瑾昭到底还是欠下个人情,而今夜之事,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为的极有可能是颂徵。
又想起被月娘唤做大人的神秘女人,以及那双异于常人的冷漠灰眸,秦瑾昭下意识看向颂徵腰间,闷闷地将有些偏烫的清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