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了墨毛笔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颂徵在纸下写道:“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在看清颂徵写的字的一刹那,雪雁放于袖中的手狠狠抖了一抖。原因无他,颂徵的字迹,竟和自家殿下的一模一样;就连跟在秦瑾昭身边伺候多年的她,都分辨不出来差异。
没理会两人神色各异的目光,颂徵在纸上继续写着:“春观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待看清宣纸上的内容,江肃神色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毫不吝啬地夸道:“姑娘写得一手好字,着实另在下佩服。”
随後,他又问了颂徵几个问题,由简到难,循序渐进。
颂徵几乎没怎麽思考便全部答了出来。
她向来过目不忘,模仿能力超群,三百多年里,除却平日里收集喜欢的亮闪闪的奇珍异宝,她也因好奇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口中常道的“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成名扬天下”,寻了不少书籍来打发时间,日积月累下来,底蕴深不可测。
当然,颂徵寻的都是些正经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不然便不会被宣羽说沾染上了老顽固的迂腐气。
听颂徵回答完最後一个问题,江肃忍不住鼓起了掌,由衷佩服道:“姑娘才学过人,见识深远,在下才疏学浅,倒是在姑娘班门弄虎了。”
说罢,他便向雪雁请辞道:“江某难担此重任,还望雪姑娘另谋高就。”
雪雁勉强维持着笑容将江肃送出了府。
再看颂徵,正一脸平静地打量着书架上的各类兵法及论治书册。
雪雁清了清喉咙,低低唤了声:“颂姑娘。”
颂徵回眸,眉眼晕着浅笑,蓝眸纯澈如初,语气人畜无害:“雁姑姑,何事?”
雪雁踟躇着开口:“颂姑娘竟这般厉害,还写得一手好字,着实另我刮目相看。”
她在想殿下知不知晓这件事,应该是不知晓的,不然也不会命她找位先生了。
“还好。”颂徵回得谦虚,“幼时无聊看了些书罢了。”
雪雁笑得更牵强了,却不忘将话题往颂徵字迹上引,她还在好奇颂徵字迹竟和秦瑾昭一样的事。
“颂姑娘,你这手字应该是练了很多年罢?写得竟同殿下一般好。”
“嗯?”颂徵拿起毛笔,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大大方方承认道,“我仿的锦意字迹。”
雪雁凝眸看去,只见宣纸上写下的正是同她如出一辙的字迹,沉默一瞬,问道:“颂姑娘还会仿旁人的字迹?”
颂徵将毛笔搁下,一本正经地道:“需看过才知能不能仿。”
雪雁:“……”
这是第几次了?
雪雁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连殿下的字迹都能轻松仿出来,她自是不会再信颂徵这番谦虚说辞。
“雁姑姑,书房内就只有这些书?”颂徵冷不丁问。
想起秦瑾昭的吩咐,雪雁如实道:“这些是殿下常看的书,屏风後还有殿下收集的孤本藏书,颂姑娘若是感兴趣,可以自行翻阅。”
一听是孤本藏书,颂徵没什麽太大的兴趣,这些年里,她早就翻看了不少,内里基本上换汤不换药,没什麽新意。
不过锦意喜欢,她想着得了空回南海一趟,将三百年里寻到的书全带过来。
颂徵并没有在书房呆太久,便寻了个借口去寝屋後的汤池泡着了。
等她离开後,雪雁招来白鸽,一一记录下适才发生的事,又将颂徵写的那张宣纸一并绑到鸽腿上,传进了宫中。
皇宫,御书房内。
见秦瑾昭来,平昭帝擡手让伺候的太监尽数退下,将一本折子递给她,开门见山道:“西北一事,那几个老家夥松口了?”
秦瑾昭平淡回道:“还需再撬。”
平昭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翻开本折子道:“公主府之事,可处理妥当了?”
秦瑾昭点头又摇头:“未达父皇的妥当。”
平昭帝轻笑出声,索性折子也不批了,有些看好戏地问:“你倒是不怕那些个老家夥反过来撬你?”
“儿臣自是怕的。”秦瑾昭无声地叹气,“但未见得他们撬得到。”
“不愧是朕的女儿。”平昭帝欣赏秦瑾昭身上这份魄力,但看向她的眸光多了几分深意,“如此妙人儿,朕倒是对她愈发好奇了。”
唇角的笑意有一瞬僵硬,秦瑾昭隐藏得极好,轻描淡写道:“不过一有些姿色的寻常女子罢了。”
“她幼时对儿臣有恩,待这阵风头过去,自会让父皇见见她的。”
无形之中,又强调了“恩情”二字。
平昭帝眼眸微暗,又忆起了先皇後,他唯一明媒正娶的发妻。
“昭儿,你同你母後越来越像了……”平昭帝阖上眼眸,涩声感慨道。
离开御书房,秦瑾昭面无表情地翻开了手上的折子。
意料之中,是阴阳怪气参她如此年纪,宫外开设的公主府闲置多年,适时招驸马了。
秦瑾昭冷眸撇了眼折子最末尾的署名,正是其中一位老顽固,看来这位近日还是不够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