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账般从老年讲到青年,最後,他看着这些“有朝气”的娃娃,说:“真好啊。”
娃娃们很好。
年轻很好。
衆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老人身上,都在凝神认真听。
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事,而人这一生短暂,不可能听完所有的故事,但碰到就是幸运,当是体验了不同的生活。
有人来,就总有人走。
他的儿子来了又走,他的孙女来了又走,如今他们也是。
生活依然向前。
周爷爷可能会孤独,深夜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茫茫夜色漫无目的地想,如果孙女在,家里现在应该还是灯火通明。
也可能不会孤独,他每天会和老友下棋聊天,从村这头下到村那头。
这些覃山都无从得知,他们就像两股短暂交汇的河流,汇集又匆匆分开,在这之前经历了什麽,之後又会经历什麽,都跟他无关了。
惟愿周爷爷能一切平安,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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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们又来到一对老夫妇的家里,这次不再是一个人,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与周老不同的是,他们的“空巢”不是因为子女的离开,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子女可离开。
覃山从他们口中了解到,奶奶小时候做家务被冷水冻过,之後就落下毛病,以至于不能生育。
这在他们那个年代是件非常要紧并且耻辱的事情。
女方家里嫌弃,男方家里不让娶。
他们曾一起在花田散过步,带着花朵的芬芳戏水溪间;曾在大雪天共同扶持着回家,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共白头”。
爷爷不会因此放弃陪他走过了村子每一寸土地的爱人,不惜以断绝关系来要挟,两人甚至计划了私奔。
心诚至此,家里也不好再阻拦。
五十多年来,他们一如当初那般恩爱相守。
现实没能拆散的,时间也不会耗尽。
“老头子,今天给你炒盘土豆丝……”
“别放太多辣椒……”
“我想吃辣……”
“那就放一点点哈……”
覃山走时,听到他们还在讨论土豆丝放多少辣椒的问题,不禁笑了起来。
很平常的小事,却因为一起的那个人是你而变得不平常,于是和你的每一天都不平常。
“怎麽了?”林屿问。
覃山弯着眼睛:“没什麽,就是……感觉很幸福。”
“是说他们麽?”
覃山“嗯”了一声,说:“当然,我也感到很幸福。”
林屿忽然轻笑了一下。
“嗯?”覃山歪头看他。
林屿学着覃山的语调:“那我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