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足不能移丶眼歪口斜,落入旁人眼中,仿似瘫了半边依旧固执难处的长者,不得不倚靠方贵妃的搀扶,才能将将维持住一二帝王的体面。
“陛下!”
方贵妃拥着永熹,双目通红。
“这可如何是好?”
“若非贵妃……”
左右风声悄然转向他兄妹二人时,方贵妃低垂着眼帘,取出丝帕轻拭隐约泛红的眼角。
待心绪平复,她一面起身,一面四下环顾,轻咳一声,又扬声朝衆人道:“诸位,陛下为奸人所害,而今邪风入体,口不能言!”
话头微微一顿,待四下颔首,无有不应,唇边掠过一丝笑意,继续道:“衆所周知,国不能一日无君,而今东宫空置,依照旧制,当由二殿下暂理国事。黎大人?齐大人?高大人……”
每点出一名,便有一人大步上前,神色恭敬朝她与姬琅方向次第作揖,以表赞许。
“既然诸位大人皆无异议,琅儿?”
方贵妃莞尔。
待她再度出声,朝臣方後知後觉,率先别点名,出列表现信服的几位,不仅与二殿下常来常往,更身居要职,于朝堂上一呼而百应!
不等百官眼神交错,方贵妃颇为满意的轻一颔首,又侧身朝姬琅道:“殿下,还请下旨,允禁军即刻出发,捉拿贼人空桑!”
“且慢!”
不等姬琅应声,姜无涯回过神,阴沉着脸色,举目四顾片刻,不情不愿丶梗着身量朝方贵妃所在拱手施了一礼,又似瞟了眼永熹所在,少作思量,恭声道:“娘娘,陛下身体抱恙,而今当务之急,是将陛下送回宫中,由太医医治,而非大张旗鼓,让殿下代理国事。倘若有人问起……”
馀光里映入朝臣纷纷颔首模样,姜无涯仿佛有了底气,声调渐缓,擡起头道:“不时前还康健矍铄之人,不过与贵妃娘娘说了几句话,如何会刹时邪风入体,贵妃当如何?”
“大胆!”方溪罗袖一挥,目色骤凛,“大胆姜无涯,竟敢污蔑本宫!”
永熹在旁“张牙舞爪”丶支吾期艾,方溪置若罔闻,盯着狂妄进言的姜无涯,继续道:“精神矍铄?敢问姜大人,辰时出宫时,陛下是何情状,抵达参商台时,陛下又如何,台上为何会多出一张楠木椅,你丶我丶台下百官,皆有目共睹。姜大人何以没看清?”
不等对方应声,她拂袖于身後,继续道:“至于为何会邪风入体,方才空桑已亲口承认,他呈献给圣上的丹药有异,日积月累,必成剧毒。至于中毒的症状……”
方溪顿然擡眸,盯着姜无涯越发幽沉的双目,声色越发阴沉:“今岁伊始,陛下如何变了心性,如何易怒丶暴躁丶暴戾,容易疲倦……朝臣百官皆心知肚明,姜大人日日跟随陛下身旁,莫非从不曾发现?”
“臣!”
姜无涯双手成拳,手背青筋凸起,紧咬牙关,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不等他开口,方溪罗袖一摆,继续道:“倒是本宫想请教姜大人,事已至此,姜大人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我等追寻空桑,甚至不惜给本宫丶给方将军泼脏水?莫非……”
杏眸倏地一挑,她缓缓叠理着衣袂,不紧不慢道:“大人与国师有旧,不欲我等拿他归案?”
“绝无此事!”
姜无涯紧握成拳的指节咯吱作响,面沉似水。
看出情势不对,他擡眸瞟了眼永熹所在,拱着手,沉声道:“贵妃丶殿下,请恕姜某失礼。姜某这才想起,今日还有要务在身,若无他事,且容姜某先行一步!”
“姜大人!”
不等他动手,方贵妃一声厉喝,静待在旁的方舸骤然出剑横在他颈下。
“娘娘这是何意?”
姜无涯步子一顿,骤然擡头,瞪着方溪目眦欲裂。
“提议重建参商台之初,陛下早已明言昭告天下,此举不仅为圣上,更为佑我祈国上下丶百年安宁。”
方溪款款踱出两步,举目环顾着四下,不紧不慢道:“今日参商台落成,如此紧要之事,姜大人何以频频自行其事,忤逆上意?”
她再度看向一脸焦躁的永熹,眸间噙着意味不明的浮芒,冷冷道:“而今陛下邪风入体,本宫却不能容你不知尊卑丶自说自话!方将军?”
“臣在!”方舸转向方贵妃,面色凛然。
方贵妃轻一颔首,沉声道:“罪臣姜氏,屡次三番出言不逊丶包藏祸心,论律该当何罪?”
“回娘娘的话……”
见他兄妹二人一唱一和,分明不怀好意,姜无涯面色骤沉,趁方舸倾身回话的功夫,手中剑骤然一翻!
四下凛风乍起,浮尘倏忽四溢。
待左右纷纷掩面丶错目,姜无涯目色一凛,看清方才空桑离去的方向,骤然飞身朝前,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