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珣转向躬身在旁的浮云生,神情冷然道:“浮云座下万千筹,却是让我等对着石墙吃一杯冷酒?”
“大人误会!”
浮云生连忙摆手,挥挥手示意那两名壮汉让开,又倾身朝几人作揖道:“大人莫怪,浮云楼自开门迎客之日起便有的规矩,二阶十两丶三阶满杯。入内後可以不喝,这杯阶前酒却是非喝不可。”
浮云生站起身,鼠目滴溜一转,盯着姬珣几人,徐徐道:“大人莫非信不过我浮某人?”
宋晞愕然擡眸。
两名壮汉让步之地,骇人又嶙峋的石墙下方,一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石门赫然在目。
——莫非楼里那道仅为表象,眼前这扇才是真正去往三阶之门?
“大人……”
宋晞脑中思绪正翻涌,浮云生近前一步,火光颤动在他高耸的颧骨上,摇来荡去,如鬼似魅。
“不敢?”
不论那杯中酒有何蹊跷,而今他们人在此处,却如箭在弦上,迟疑愈久,愈惹人生疑。
“浮掌柜盛情难却。”
姬珣近前一步,盯着浮云生手里的酒杯,正欲伸手接过,右侧衣袂倏地一沉。
“爷!”
宋晞错身绕到他身前,垂目瞟了眼杯里的清酒,突然道:“堂下逛了一路,奴家实在口竭。爷,这第一杯酒,赐给奴家可好?”
姬珣动作一顿,正不解她何以突然自唤奴家,垂目瞥见她眼底清冷,被牵住的小指微微一曲。
——杯中酒有无蹊跷,让“百毒不侵”的云裳来尝最为合适。
明知此法周全,明知云裳体质特殊,让他眼睁睁看宋晞在他面前吃下一杯十有八’九有问题的酒……
姬珣心口发紧,正欲开口说些什麽,馀光里映入浮云生一脸狐疑的面容,话到嘴边,唇边浮出一丝浅笑,牵住她手道:“纵得你!”
按下心上百般滋味,他转头接过浮云生手里的酒,一边转递给宋晞,一边道:“拂衣说什麽,便是什麽。”
“多谢爷!”
宋晞喜滋滋接过,颤动着清亮的双眸,当着衆人之面,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咳咳!爷,这酒……”
桌边衆人面面相觑,正有些不明所以,只听哐啷一声,空杯落地,方才还双目清明的宋晞顶着两靥酡红丶双目潋滟,趔趄着朝身後倒去。
“小心!”
姬珣双瞳一缩,箭步上前搀住她双肩。
“可还好?”
姬珣目色一凛,正要朝浮云生几人发难,怀中人倏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哝,趁他愣神之际,飞快转过身,双手环住他脖颈,头埋进颈窝,柔软与他严丝合缝。
姬珣浑身一僵。
理智上清醒此举是为转移他人注意力,情感上全然不由自主,眼里心里为她占据,落在她颈後的目光倏而暗沉,环在腰上的手下意识用力,心上掠过一瞬从不曾有过的“阴暗”心思——想将人藏起来,想让此般模样的阿晞只他一人可见……
“嗯?”
觉察出他身形的僵硬,宋晞轻蹭了蹭颈窝,徐徐仰起头。
馀光里映入桌边几人各自侧目的情形,宋晞两眼下弯,仿佛一时忘却体统与风化,旁若无人抱着他,娇声软语道:“爷,方才在绸缎庄,你多要一匹织金锦作甚?可是要给她送去?”
她?
姬珣垂目望向水色潋滟的一寸横波,眸间浮出半真半假的不满,落在她腰上的手越发用力,以周围几人堪堪能听清的音量道:“一匹织锦而已,闹什麽?”
“可奴家不喜金色,只喜翠色!”
宋晞倏地推开他,揪着不知何时掏出的丝帕,仿佛满脸委屈:“爷为何只买金色,不买翠色!”
不喜金色,只喜翠色?
面前两人仍在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後方站定在暗处的疾风几人视线相触,已然明白了宋晞此举用意。
——酒里掺了金丝兰,翠色瓶子的雎鸠草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