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吧唧!”
“推什麽推!急着投胎啊!”
“别搡我!”
“莫要踩!莫要踩我的饼……”
四周嚣喧咒骂,你搡我夺,街口一片混乱。
婆婆的声音落入沸反盈天的闹街,却如绵绵细雨入春湖,不留一丝形迹。
不知过了多久,春月渐高升,街口人群渐渐散去。
剩婆婆一人披着泠如霜雪的月华枯坐在街心,抱着只剩残渣的空篮,颤抖着皴裂又褶皱的双手,妄图捡起早已与泥尘融为一体的桃花“泥”。
“阿秋……我的阿秋……”
长风簌簌,落英翩翩,伴着她口中颠来倒去丶翻来覆去又意味不明的咕哝。
不等人听清,不知是否月华太过寥落,婆婆突然浑身发颤,如同一叶被暮秋遗忘在枝头的枯叶,只需轻风一缕,便会凋落枝头,如影随风去。
“阿秋婆婆?!”
有街坊认出她来,一声惊喝,左右乡邻纷纷回过头看。
“阿秋婆婆!”
“快别捡了!这都烂了,捡起来也不能吃了!”
“快起来……”
街坊邻居争相上前,刹那而已,浮云楼前又是一阵忙乱。
“……如今这世道,真真善心天妒,恶人千秋。”
“谁说不是!”
那坐地不起的婆婆,面容与宁婆婆颇有几分相似。
宋晞心里不是滋味,正想让疾风两人帮忙去问她买些桃花饼来,不远处,那两个话多的簪娘又开始论起短长。
“多好的孩子,长得乖,嘴巴也甜,但凡经过,总是一口一个姨,采了野果也要拿给街坊四邻。”
凤眼薄唇丶年纪稍长的簪娘倏地长叹一声,擡头同时,神色骤变道:“杀千刀的拍花子!作恶的不拿,偏将小秋拿了去!留下阿秋婆婆一人,如何是好……”
拍花子?
听闻拍花子三字,宋晞转身的步调倏地一顿。
抵达天水镇之日起,“拍花子”三字便频频出现在耳际,不仅如此,坊间传言,孟恒的失踪亦与拍花子有关。
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宋晞眼神示意姬珣几人稍待片刻,轻敛起衣袂,提步走到簪花摊前,而後信手拿起一支桃花簪,举到月下细看。
“姑娘欢喜桃花花样?”
见有客人上门,那凤眼薄唇的簪娘立时放下手中活计,□□右顾挑出好几支桃花样式的簪花,放到摊前让她细看。
宋晞欣喜非常,一连挑了好几支簪花,一面让那簪娘包起来,一面顺着另一名簪娘的视线看向依旧徘徊在街口的阿秋婆婆,仿佛随口感慨道:“真真可怜……”
“谁说不是!”
那凤眼薄唇的簪娘是个话多的,见她的感慨,手中活计不停,一边应声道:“儿子媳妇都没了,家中只剩下的婆孙两个相依为命,谁知孙子又被拍花子给拍走了!”
“拍花子?”宋晞接过她递来的簪花,一边掏出袖里的钱袋,一边随口道,“怎会如此?素闻梁州城繁华富庶,百姓安居乐业,怎会有拍花子出入?”
“还真就是在这最繁华富庶之地!”
见她掏出好几块碎银,簪娘一双凤目早已弯成新月,忙不叠地伸手接过,放到口中咬了咬,而後一边收起碎银,一边看着浮云楼方向,笑盈盈接话道:“姑娘是外地人,怕是不知,城里出现拍花子,也有些年头了。”
宋晞黛眉微挑:“有些年头?”
簪娘眼里掠过一丝黯然,轻轻颔首道:“且大多都在熙来攘往的闹市,譬如浮云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