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珣目光忽闪,显然不能相信。
“小侯爷若是不信,”踟蹰片刻,伯鸾倏地垂下目光,一声叹息後,一面自胸口取出一页信笺,一面朝两人道,“老夫有一物,或能证明他几人清白。”
宋晞两人下意识转过头,正见伯鸾先生摊开信笺,平展至他两人面前。
字迹密密麻麻,依稀是一份名录。
“这是?”姬珣双手接过,眼里浮出迟疑。
“除却去往南州的计划,”伯鸾垂目看着那信笺,叹声道,“他几人还给老夫留了一份名录。”
“名录?”姬珣眼里不解更甚,“是为?”
伯鸾低垂下眼帘,神色黯然道:“老夫枉为人师,从来只知他几人性子跳脱,却不知他几人频繁去往山阴,初时或许是为学中姑娘们,後来却是为……”
姓名丶职务丶抵达时日丶逗留时长……
看清那笺页上记录之物,宋晞的目光倏地一颤。
这是……不由自主的,後山竹林间,坐落山腰的那座别庄倏而浮出脑海。
并非不曾自问,看顾几名少女而已,如何用得上如此雄伟的一间别庄?
而今回头看……窗外朔风凛冽,伴着伯鸾喟然长叹,欲言又止的叙说——
“近年来出入曲屏山门的京官,没来兰芷学院,想来都去了花朝女学……”
京官?!
“轰隆隆!”
分明朝晖潋滟秋气爽,宋晞如闻晴天霹雳丶满目震荡。
漫山红枫灼,满坡松风荡,曲屏山阴无人处,埋下多少腌臜卑劣丶不可告人?
一为寻云裳丶二为谄海寇丶三能媚京官……一间花朝,物尽其用。
自比陶潜淮南王,果真“胸中有丘壑”。
握着信笺的双手倏地一颤,斜落进窗子的影颤颤悠悠,依稀风雨欲来。
想起他曾亲自送宋晞去花朝——哪怕有水影同行,哪怕有子归傍身——他如何能!
姬珣喉头一哽,两眼瞪着宋晞,眼眶蓦然泛红。
“先生放心。”
良久,五指微微一曲,他收起手中的信笺,倾身朝伯鸾道:“待查明花朝中事,几位师弟之名,学生必定设法还以清白!”
“如此,”伯鸾倾身作揖,神情郑重道,“老夫代座下朽木拜谢世子大恩!”
*
因和姬珣多久不见,宋晞又得眼缘,说完正事,伯鸾留两位晚辈对弈闲话,不知不觉过了大半日。
落日熔金时,宋晞两人站起身,正欲拜别恩师,一学子匆匆忙忙入内,说门前来了位自唤“火影”的公子,说是寻世子爷有急事。
火影性子虽急躁,大事上从不马虎。如此急急忙忙寻来,莫不是花朝出了什麽事?
宋晞两人脸色微变,顾不得失礼,连忙让火影进门说话。
“爷,花朝出事了!”
不等吃口茶,箭步入内的火影掩上房门,连珠放炮似的开口道:“爷,学中大半女子夜半高热,早上起来时两靥丶脖颈丶後背……长满了疹子。不只如此,她几个无一不胃口全失,吃什麽都吐出来……”
“浑身起疹丶食难下咽……”
姬珣握着茶杯的手倏地一颤,两眼下意识看向宋晞。
“这些症状……”
宋晞茫然擡头,觉察出他的视线,动作一顿,两眼顿然泛红。
火影重重颔首,阴沉着脸,沉声道:“爷丶云姑娘,学中女子的症状同数年前肆虐青州的疫病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