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个家对自己太看重了,而自己只是冒牌货而已。
德不配位,德不配位。
“唉,”祝蔓芝叹了口气,双眼微眯,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仲,“早些年,他父亲就走了,他跟着我们长大,他爷爷对他很严格,严格到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得听从安排。所以他後来就忤逆过他爷爷,他爷爷也就那样一病不起。”
“大家都怪他,但我知道,有没有他那件事,他爷爷都留不久了。可我自私,其他人不堪重用,我要他撑着这个家,只能继续借此压迫他。”
“他爷爷迂腐,因为小时候受到的不公平太多,所以太注重公平地对待自己的每一个孩子,殊不知这样的公平在这样的家庭里,是不配有的。”
“司砚这些年牵制那些不安分的叔叔伯伯,也是耗尽心神……”
她仿佛有些难以想象,那个站在高位的人,其实也是被家族压迫着。
“祖奶……”桑芜有些不忍。
她想问对方为什麽对自己说这些,但转念一想,也对。
“还好有你,”祝蔓芝慈爱地抚了抚她的手,“还好是你。司砚跟你少时相爱,纠缠多年,最终能够得偿所愿,也挺好。所以,昨晚那轻浮行为,我是一定要罚的。”
“啊?”她有一瞬疑惑。
可能这是仲司砚应付家里的说辞吧。
可对方一直在等自己的後话,她绞尽脑汁,“我……我还以为我搅黄了仲家的联姻大事,祖奶您会对我有成见呢。”
“联姻?”现下轮到祝蔓芝不解了。
“对啊!”自己甚至见过那个怀有旁人孩子的未婚妻呢。
祝蔓芝着实忍不住了,大笑起来,眼旁的褶子皱在一起,才让她的年纪有了实感。
“那小子这样对你说的?”
“……”她像是闻到了什麽不寻常的意味,半解不解地应着,“是……是啊。”
祝蔓芝摇了摇头,只神秘兮兮地说:“我就说他该罚吧。”
祝蔓芝後来没再说什麽,只跟她说了仲司砚可能在的地方,便说自己要去找小姐妹吃茶了。
祝蔓芝一走,仲司茗就跟了上来,怯生生地跟她道了歉,说不该出言不逊。
桑芜本来就没听懂,也没想过要怎麽夸大其词,便也欣然接受了。
找到仲司砚时,他正笔直地跪在蒲团上,手上挑豆子的动作不断。
这是仲家惯用的手段,逼着人跪在寂静之处,一颗颗分离不同颜色的豆子,既达到了惩罚的手段,也锻炼了人的心性。
难怪吴婶说仲司砚从小就有点闷呢,家人对他寄予厚望,要求严格,就连惩罚都这麽磨人,小小年纪的时候怎麽受得了呢?
想着想着,桑芜心上一紧,想上前的脚步突然变得踟蹰不前。
下定决心似的,她走到了仲司砚的对面,在他面前跪下,然後与他一起挑起了豆子。
仲司砚直言:“你在仲家不会被罚。”
“但我该罚啊,”桑芜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我提议,你怎麽会在这儿数豆子。”
“……”他望着对方认真的样子,自认下轻浮的罪责,“我的确该罚。”
“嗯嗯,我也是。”她胡乱应着,手上动作不断。
良久,空气中都只有豆子落尽罗盘的响声,他才说,“那你能原谅我吗?”
“啊?”桑芜想了很久,才觉得可能他是在为自己胡编乱造那些故事道歉吧,便应了一声,“可以。”
“仲司砚。”
她的语气郑重其事。
“我还要奖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