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的声音自程澈头顶上方传来,他说:“阿澈,我们回家。”
凯旋的喜悦消散的无影无踪,四周满是不可名状的悲伤,程澈感觉得到。
她不想哥哥再伤心了,“嗯,回家。”
才安葬了父亲,丧期未过,让程澈害怕的事情又发生了。
边关战事告急,竟是连哥哥也要去了。
这些年她与父亲总是聚少离多,匆匆一见,转眼相隔万里。
程澈自幼与哥哥一同长大,反倒对哥哥更依赖些。
那夜程澈说什麽都不肯睡觉,只拉着程淮一直哭,只管撒泼打滚,让不要他走。
程淮无奈叹气,细声哄道:“已经很晚了,阿澈,睡吧。”
程澈哭的已经说不出话了,“我,我不睡。睡醒,哥哥,就不见了。”
程淮心中亦有不舍,“可我必须要走了。”
程澈哭的更大声了,“像父亲一样吗?”
“那些边关百姓在水火中煎熬,正等着哥哥呢。阿澈,忘了父亲答应你练枪时说的话了吗?”
手握利刃,当护一处平安:身披战甲,当守一方安宁。
“爹爹,我也要学。”程澈叉腰指着在一旁练长枪的哥哥道。
程老将军蹲下身宠溺道:“你哥哥习枪,是为有朝一日守我大晋疆土,护我大晋百姓。皎皎,你学枪,又是为何?”
“爹爹和哥哥护着百姓,那我就护着你们。”
程老将军开心的将程澈抱在怀中,“不愧是我的女儿。明日你就和哥哥一起学,爹爹准了!”
“谢谢爹爹!”那时的程澈,开心极了。
程老将军看着程澈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皎皎,切记,利刃永不可朝向身边之人。能力,亦为责任。手握利刃,当护一处平安,身披战甲,当守一方安宁。”
“爹爹,我知晓了。”
程澈哭声渐小,手却还是死死攥着程淮,一丝也不肯松开。
“阿澈,会回来的,我保证。”程淮伸出了小指要和她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程澈拉完勾还是妥协了,“要多久。”
要多久才回来。
“快的话一个月,最晚不超过三个月。”
程澈不再死死拉着他,将手抽回来,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抽噎。
程淮又跟了过去,轻拍着她的後背帮她顺气,“你看,这是什麽?”他从怀里拿出一精巧的花灯。
得到父亲牺牲的消息,程淮就知道自己过不了多久也要走了。
他心中悲伤难掩,却也挂心着自己的妹妹。她还那样小就失了父亲,连他也快要走了。
于是程淮这几日有时间就去做那花灯,几夜都没合眼。他只希望,他的阿澈能开心些。
“哥哥以後每年都给你做花灯,好不好?”
“嗯。”程澈点了点头,“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回来,哥哥明年,还要给阿澈做花灯呢。”
程澈这几日没怎麽休息,刚才一折腾,精力都用光了,她自觉眼皮一点点变沉,在程淮怀里睡着了。
对了,花灯。
程澈在屋内慌乱找着,弄得满屋狼藉,终在书架角落,找到了只差一点便要做完的精致花灯。
那是哥哥今年上元节要送给她的,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做好了。
她还真是没用。程澈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哪里没做对。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她什麽都没能改变,还害了魏伯伯一家,都是她。千错万错,都是,她一人之过。
若老天无眼,为何要让她重来一次,若老天有眼,又为何任奸佞横行,忠良含冤而死,不得善终,一心为国为民之人,又为何两世身死异乡,不得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