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牙牙学语时,冼秋一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大包天不知轻重地扯冼霆笑起来时堆积在脸上的皱纹,他用稚嫩的童音说:“爷爷好多皱纹。”
冼老夫人就在一旁打趣:“爷爷是个笑面虎。”
冼老夫人这话说的不错,冼霆待人和气,但这并不意味他是毫无脾气的好好先生。他在职场待了半辈子,可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拿乔。
冼霆换了身衣物,他说:“上次那小夥子,怎麽样?”
他说的是回国那天安排的相亲对象,任成风。
冼秋一对那次相亲事件并不想说些什麽,唯一能拿出来回味的是餐前喝的二两茶。
如果扯远一点,吃完饭後,与林梓萧的重逢更是能够细细品味的好菜。
冼秋一开口说:“任先生人很好,待人有礼,举止大方……”
他的回答回荡在空阔的客厅,被一声从拐角传出来的笑声打断。
冼老夫人温润地笑着,她靠着冼霆坐下,说:“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直接说黄了,简洁明了,兜这麽大个圈子,还说些我们不爱听的,白费你的口舌。”
冼秋一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坦白说:“我暂时还没结婚的打算。”
冼河山一听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用腿撞了下冼秋一,企图让他闭嘴。
但冼秋一是个倔驴,认定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他无视冼河山的警告,从沙发站了起来。
屋顶挂着的流苏吊顶无声地摇摆着,垂下来的吊坠就像是直指冼秋一的催命毒针。
冼秋一声音很缓,眼神坚毅而没有惧色,他扫向屋内所有人,最後目光落在这个家族的当家人冼霆满是皱纹的脸上。
冼河山大概猜出了自己弟弟的破事,但让他不解的是自己的弟弟才回国几天,就有了想结婚的人?
这是在搞旧情复燃?还是在国外这几年都藕断丝连?还是说海誓山盟了六年?
这都不像是冼秋一。
要是他在国内真有个恋人,他怎麽可能在国外一呆就是六年。
他那病来得突然,但在国内并不是没有这个医疗水平。
怎麽偏偏跑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一待就是八年。
要不是爷爷强制让他回来继承家业,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桐山这块土地。
“我暂时还不想结婚,我有喜欢的人,我现在只想跟他白头偕老,相守一生。”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冼霆哼笑一声说,“你才从国外回来,难道是想跟我说你把心丢在了国外?还是想说你回国後的一见钟情之类的把戏,把那见色起意跟我说成海誓山盟?”
冼秋一张开嘴刚想辩驳,就被冼霆一擡手打断,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
冼老夫人说:“行了,多大点事,先把饭吃了。”
饭桌上,冼老夫人还不忘给冼秋一夹菜,冼霆看在眼里也不阻止,只是闷声吃着自己眼前的菜。
吃完饭,冼霆像是突然想通了般,放软了对这件事的态度:“我还是那句话,要想管本家的事,就早日把自己的终生大事定下来。甭管对方是什麽身份,我都认。但记住别乱搞。若是三年後,你还没能好好谈谈恋爱,就别说什麽家族联姻限制了你的自由。我也没几年可活,你随意找个人骗我,我也认,我老了,管不了你的事。”他叹了口气,望向自己的菜园,菜园里的菜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我儿子也老了,我们都老了。”
这话变相的就是在说,不管了,不管了,你爱咋咋滴。
冼霆都这样说了,那冼家几乎就没有人会再去管冼秋一的婚事。
冼霆不得不承认,冼秋一跟冼稹,跟他,除了外貌上隐约能看到一点影子外,没有一点相像。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冼秋一不像直系亲属上的任何一个人。
他被孤立在冼家之外,像是孤灯下特立独行的影子,落寞而孤寂。
可他知道冼秋一的心比谁都更想跳动!
他渴望爱,就像婴儿渴望母乳,是本能。
他从小得到的爱都太少,太淡漠。
这个谁都不像的冼秋一还是被冼霆坚定地选为了继承人。
这一反常的选择不仅是因为联盟需要冼家,而是因为信诚要想走下去,就需要像冼秋一这样生机勃勃的生命体。
公司严助理的电话打到了本家的座机上,他声音缓而慢,像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事。
但这事却差点让冼霆,这个在职场厮杀大半辈子,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的人,差点真一口气背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