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够邪恶,于是故意龇了龇牙,小猫圆鼓鼓的嘴角翘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挥爪一甩斗篷,露出腰间盘着的长鞭。
那长鞭通体黢黑,不知是何材质,鞭身遍布细密的鳞片,泛着幽幽冷光。鞭头镶着一截白森森的鱼头骨。
啃得精光的鱼头骨……
嗯……看起来就很不恐怖。
凤尧摇晃咸鱼脑袋,礼貌地努力挤出一丝惧意。
猫猫头满意地翘了翘胡须,吩咐道:“既然如此喵,那就快走吧。”
“走哪儿?”
“自然是跟随你的本心走。”
凤尧再次挠头,心道我还有本心这种东西呢,意思就是乱走呗。她茫然四顾,抬手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于是,一猫一鱼,一前一后,逐渐没入迷雾的腹中。
前后皆是一片雾蒙蒙,凤尧原本心里还没底,不料越走视野却越开阔。不多时,雾气彻底散去,他们眼前豁然显出一座小镇。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若放在恐怖电影,往往预示着主角进入诡谲秘境,开启作死之旅。凤尧面露迟疑,猫猫头却脚步不停,她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两人一脚踏入小镇的边界。刹那间,好似有一堵无形的结界被打破,下一瞬,叫卖声、议论声、争吵声,如潮水般涌来。整个小镇活了过来,迸发出勃勃生气。凤尧下意识地皱眉眯眼。
这小镇极其古怪。它整体呈圆形,中心地带不见街道,只有一大片空地,看起来像中央广场。外围的楼群从高到低、从外到内,如犬牙交错环绕在四周。远远望去,整个小镇宛若一个潦草的巨型鸟巢。
小镇的楼群风格各不相同。凤尧隐约能辨认出其中大半出自她笔下的咸鱼镇,另有一部分则看不出年代和地域出处,应当是将现实建筑和多部作品无机融合的产物。
多数建筑面朝小镇的圆心,门窗紧闭,隐约可见内里有人影憧憧。楼前设有露台灯山,装饰着五色彩绸,旗帜翻飞,张乐陈灯,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喜庆非常。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鸟巢小镇的居民是一群鸟人。凤尧对鸟类知之甚少,粗略扫去,只能勉强认出鸡鸭等基础禽类的特征。
居民们大多长着鸟类特有的长嘴短喙,有些有着鲜艳的顶冠,有些则顶着一撮华丽的翎羽。尽管长着禽鸟的脑袋,但如同大多数动物动画描绘的那样,鸟人们脸上的表情细腻丰富。他们看见生人也不奇怪,反而友好地上前打招呼,浑身上下透着一派喜气洋洋。
“异乡人,欢迎参加堕龙节!”鸟人们呜哇嚷道。
“什么?”凤阳喊了回去。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太阳蓦地灭了,世界登时陷入黑暗。
黑色猫猫头完美融入夜色,不见踪影。
凤尧惊慌四顾。
下一刻,华灯骤亮,焰火逐天,爆竹声声。夜幕下的小镇再次沸腾了。
凤尧瞪圆眼睛。
原本单调的黑白配色被灯火驱散,无数色彩争先恐后淌入她的眼帘,鲜艳得近乎刺眼。凤尧仿佛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竟然拥有如此之多的颜色,几乎是不知所措地看向身旁的猫猫头。
好吧,猫猫头依旧是黑色的,在五彩斑斓中黑得耀眼。
凤尧莫名松了一口气,在躁动的奏乐声中笑着捂住耳朵。受快乐的氛围感染,她兴致勃勃地加入庆贺的队伍,被人潮裹挟着往前涌去。
人群熙熙攘攘,叽叽喳喳,如流沙逐渐汇聚于小镇的圆心,像是奔赴一场盛大的庆典。
凤尧跟着手舞足蹈、欢呼大笑。一扭头,不禁笑出声。
很明显,猫猫头并不享受。鸟人们看来也受爱薅猫毛的天性驱使。不时有奇形怪状的鸟喙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你啄一口我叼一下,毫不留情地从猫猫头上揪起一撮毛,直把猫脑壳砸得嗡嗡作响,东倒西歪。一时间,鸟头攒动,代表猫毛的黑色短线如柳絮乱飞。
凤尧感同身受地龇牙咧嘴,一边怜爱地抚摸自己光秃秃的咸鱼脑壳,一边对仙人投以同情的目光。
猫猫头喉咙呼噜作响,烦躁地压下耳朵,眼刀变得更加锋利。忽然,他一个灵巧的扭身,起跳飞跃,同时抽出腰间的鱼头骨长鞭。伴随噼啪一声脆响,鞭梢飕飕挥去,生生从乌泱乌泱的人群中劈开一条路。
猫猫头满意收势,足尖点地轻巧落下。只见他披风翻飞,身姿敏捷地顺着刚开辟的通道一溜烟跑远,转瞬就消失无踪。凤尧见状,连忙跟上。
一猫一鱼突出重围,视野豁然开朗,就听耳畔传来阵阵擂鼓,一台好戏正待上场。
第52章堕龙喵喵喵
小镇广场中心同样张灯结彩,彩棚夹道。正圆心处搭着一座华美的大戏棚,比周围的彩棚更高更大更奢绮。
戏棚外设露台,露台上摆着一排古色古香的木架,看起来像摆放编钟的排架,只是上头悬挂的并不是青铜编钟,而是一只一只的……小鸟?
凤尧定睛看了一会儿,震惊地发现这些小鸟居然都是活的。
红的、蓝的、黄的,长尾的、短小的、毛茸茸的,全都圆润可爱,目露精光,神气十足。它们就像一颗一颗小小的音符,在木架上来回跳跃,时不时扑棱翅膀、梳理羽毛,一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模样。——显然,这群小鸟就是本场庆典的现场乐队了。
一只圆溜溜的蓝色小肥啾跳出队伍,似乎是领唱。它显然十分自豪,挺起毛烘烘的胸膛,趾高气昂地睥睨四方,一仰脖子——呃,它没有脖子,——一仰脑袋,小嘴一张,吐出一连串清脆嘹喨的啾啾声。
这一声,犹如号角吹响。其余小鸟不再东张西望,迅速排列齐整。它们张嘴跟上领唱的旋律,小小的脑袋一点一点,五颜六色的尾巴一翘一翘,唱得全身都在用力。编钟架顿时变成活动的乐谱。
明明只是一群小鸟,却各个身怀绝技,能发出千变万化的声音,叮叮咚咚的扬琴,高山流水的古筝,婉转低沉的琵琶……甚至还有密集激昂的锣鼓。它们配合默契,倾情演出,堪比世界水准的民乐团。
凤尧喃喃自语道:“好他妈可爱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要是能养一只,每天拍整活儿视频,估计就能养活我了。”
猫猫头闻言嗤笑一声,冷酷地说道:“是不好吃的鸟。”
嗯?
凤尧诧异,转而又了然。想来在猫猫头的眼中,鸟类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品种”:好吃的,不好吃的。
可惜,她估计是过不上靠神奇小鸟养活的咸鱼日子了。不过,凤尧纳闷,在鸟人的世界里,这些真正的小鸟是属于动物、宠物还是幼崽呢?小鸟乐团公开演出,是算雇佣童工还是动物表演?
在鸟儿们的悦耳歌声中,原本嘈杂喧闹的观众渐渐安静下来。他们抻长脖子,听得全神贯注。
一曲终了,小鸟乐团的声音渐弱,圆心处忽地传来汩汩水声。凤尧定睛一看,却见彩棚前的地面凭空冒出一个泉眼。清澈的泉水汩汩涌出,几乎是眨眼间,积蓄成一个半人高的巨大水池。明明没有围挡,水却能流动自如而不散,乍看之下,好似一汪空中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