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市根本没有景点叫忍度寺,就算有这麽个地方,去的人肯定也没有你说的那麽多。因为网上根本就查不到这麽个地方。”
一切都在此刻轰然崩塌。
没有?
怎麽会没有呢?
明明那麽清楚,明明那麽清晰的疼痛,那麽清晰的记忆,还有那麽真实的,到现在还在的伤口。
怎麽会是假的呢?
我生生压制住了去拆绷带的冲动,右手最终落在左手的绷带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嗷!”
“你煞笔了吗你!抖m吗?!捏什麽伤口!”陈辰大呼小叫地扒开我的右手。
我也不知道。
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现在甚至害怕,害怕会不会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此刻我的脑子里混乱到一片空白,我知道我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呆愣的。
我最终缓了缓,还是不想在朋友面前露出难堪的表情,也不想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什麽疯狂且难以置信的话,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陈辰请走了。
她看出我面色不好,体谅地离开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前几天一直在补课,那我先走了。你给我好好休息听到没有,有什麽事给我发消息。”
“嗯。”我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目送她离开後,我整个人猛烈颤抖着,怎麽也止不住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弄湿了被褥。
一切都太迟了,我本能地不愿意相信残酷的事实,哪怕是梦的事实就明晃晃地摆在我面前,我依旧不愿意承认,事到如今我已经彻底分不清是梦是真,是真是幻。这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因为我甚至认不清我自己。
我的痛苦甚至无法对任何人诉说,只能死在我自己的心里,一点点腐坏,感染,直至病入膏肓。
“你还好吗?”
“不好。”我的声音抖得几乎听不出在说什麽。
“……”祂语塞了。
我此刻什麽都不愿意想,到了这种时候,居然只剩下无言的悲伤与无助,那种无人懂我,无人知我的孤寂使我全身冰冷。脑子一热,我便脱口而出:“如果你有实体就好了。”
“……”
“你什麽用都没有,你连实体都没有,你什麽都帮不了我。”
“……”
“到了这种时候,我到了这步田地,你却连……却连抱一下我,这种最基本的安慰,都做不到。”
“……”
“你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你知道如果我有了实体,会有多严重的後果。”那个後果我们都心知肚明。
“不是,没有实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说着我嘴巴一扁就哽咽起来。
“但是没关系,你闭上眼睛,你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我,相信我。”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缩起腿,把脸埋在膝盖里。
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里一瞬间安静地出奇,只有病房外的嘈杂声。我只是感觉手臂处有轻微的压感,一股气息笼罩了我的半身,像是幽灵一样,近乎没有的一个拥抱。
我微微一怔,睁开眼睛,又什麽都没有,连带刚刚细微的触感也消失殆尽。
我想起刚刚祂说的话,如果祂真的拥有了实体,那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一个我们都不愿意提起的结果。
我应该醒了。
醒来,然後离开这个无比真实的梦。
就像往常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但我知道我或许不会,因为我或许会不舍得,不舍得那个拥有实体,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祂。
人是矛盾的载体,这句话从来都没错。
面对困境,懦弱的我只剩下逃避,只能绝望地抓紧那些长久以来一直让我感到安慰的幻觉,哪怕我迟到很久才意识到祂其实是幻觉,哪怕我知道祂就是幻觉。
《旧约传道书》中所说:“有多少知识,便有多少不幸。”思至此处,我竟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
我算不上智者,但此刻我希望自己是一个愚者,并且一直就这麽愚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