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进门左边的一座大钟旁,右前方就是佛陀。
不知道为什麽,我的眼睛一落到大钟浮雕的纹路上,耳边就开始嗡嗡作响,连我自己说了什麽也听不清了。
我的嘴不受我掌控地张开了,似是念了句我未曾了解过的八字佛家揭语。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我什麽时候背过佛家揭语,耳边就响起了钟声。钟声一声声笨重地打击着我的耳膜,我顿时感觉我的头在震动,紧接着就是令我无比痛苦的耳鸣。
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强烈丶疼痛的耳鸣。
“稽首西方安乐刹,弥陀世主大慈尊。我依种种修多罗,成就往生决定信。住大乘者清净心,十念念彼无量寿。临终梦佛定往生,大宝积经如是说。五逆地狱衆火现,值善知识发猛心。十念称佛即往生,十六观经如是说。若有欢喜信乐心,下至十念即往生。若不尔者不成佛,四十八愿如是说……”
那诵经声就好像贴着我的耳膜,在空旷的佛堂里不停回荡,使我无法摆脱无法制止,只能任由它致我头痛欲裂。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痛苦地捂着头倒在地上。我看到我的手机摔了出去,最後停留在门口,被人群一脚一脚地踩碎。我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耳朵,一只手扒着地,身体僵硬地蠕动着,朝门口爬去。
爬出佛堂後,那诵经声好像被困在那里,离我越来越远。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好像被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地在大街上狂奔,直到我跌跌撞撞地停在一家人流密集的商场里,我靠着厕所入口。
经历了刚刚那些,我的耳朵到现在还是几乎什麽都听不见,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充斥着我的整个耳道。
我看到两双鞋停在了我的面前,擡起头,我爸妈的两张脸放大在了我面前。
他们张嘴说了一句不知道什麽话,模糊地传入我的耳朵里,我本能地觉得那是一句训斥。此时的我无比烦躁,我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开始捂着头大叫,以此来逃避他们对我的训斥。
这场发疯是我自己主导的,这一点我有清楚地认识到。
而後我一边发疯一边跑进了盥洗室,最终停在只有一把尖尾梳的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红了眼的自己。我看到自己面目狰狞,那眼神好像要杀死我自己。
我哆哆嗦嗦地又拿起那把铁制尖尾梳,在台面上胡乱地刻着什麽。但我刻着刻着就急眼了,拿着尖尾梳就开始往自己的手臂和手背上猛扎,一个一个血窟窿就这麽被扎了出来,我的整条小臂血肉模糊,几乎要烂掉。
兴奋像魔障一样涌上我的脑,麻痹我的痛觉,所有的知觉都钝化。而我的手还在机械地,握着凶器往自己的手臂上扎。
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环上我的腰,一个人贴在我的後背上轻轻拥着我,还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的馀光瞥到,她好像是陈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为什麽在这里,我的四肢就被控制住,而後被人拎着脚被人拖出了盥洗室。我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人打了120。
以及我自己不受控制地喃喃着:“我有病,我有罪,所以佛陀要惩罚我,要降罪于我。我有病,我有罪,所以佛陀要惩罚我,要降罪于我……”
随後我浑身颤抖着,被人绑上了救护车。
刚刚魔障似的神经好像终于因为消毒水的味道而松懈,我整个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首先进入我感知的,是医院独有的一种味道以及姗姗来迟的剧痛,我睁开眼睛,环视下四周,发现我的左手小臂被裹了厚厚的一层绷带,见此我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麽。
疼痛难耐,我声音嘶哑地叫出声。
正好护士来查房,见我醒了,忙出去找人:“147号床的病人醒了!”
剧痛使我再一次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妈双眼红肿,正扒着我的床边小声抽泣着,我爸正站在旁边听医生述说着我如今的病情:“病人还需要住院观察……”
我妈见我醒了,惊呼一声,随後冲着我哽咽道:“江舟!你知不道妈妈有多担心?你到底怎麽了?怎麽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吓死我和你爸了你知不知道?!”
她声音很大,我听着脑袋一嗡一嗡的。
“病人家属情绪稳定一点,病人需要休息。”
我妈这才闭了嘴,眼睛盯着我,继续抽泣着。
我从小,就不愿意看到我妈哭,一看到她哭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见她哭得这麽伤心,我不忍地微偏过头,轻合上眼,妄图躲避我妈的目光。
我妈的哭泣声持续了很久,我实在听不下去,在医生走後,我打断了她:“医生说什麽?我什麽时候能出院。”
她闻言拿纸巾擦了擦脸:“这个你不用管,你好好休息就行。”
听此我没说什麽,我也知道对于这种事多说无益。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妈开口转移了话题:“那天半夜的时候,我们听到房里咚的一声特别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你拿着台子上那把水果刀,往自己的手臂上,就那麽扎。当时真的吓死我们了,你爸上去拦你差点没拦住!还好医生说拦的及时,刀没扎到动脉,当时出了好多血……”
我听到她说半夜里咚一声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变了脸色,我知道我此刻的脸色一定又青又白。
所以她还没说完,就被我的惊叫打断:“你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