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所以地捂着眼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Ah,ah,ah,ah……”
睁开眼睛,X先生张着手臂大笑着给我展示他的杰作——他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了几根刷了白漆的铁链,横拉起来把整个入口给封住了。
我刚想问他哪儿来的铁链,就听他满眼兴奋地惊呼:“你看我是不是很有才!”
接着他一脸得意地告诉我他的计划:“把入口封住,那麽进入的人都无法出去,只能在夜市里把钱财都消耗完,这样的话,夜市的生意不就兴起了?哦!哦!我的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亲爱的,你真的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
我觉得他有点蠢。
毕竟这个夜市里承担消费者身份的,似乎只有我们两个冤大头。
就在这时,那种像发动机噪音一样的轰隆声又响了起来,引得我转过头,再一次看向深山。
我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那个声音就是从山里传来的,我清醒地知道这有可能是幻听,可潜意识里依旧觉得它的来源是那座乌漆嘛黑的山。
比这种直觉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种声音好像离我越来越近,同时也越来越清晰。好奇心驱使着我眯起眼睛仔细听着。
一步,一步,一步……
再近一点,我总算是有些分辨清楚,那到底是什麽声音——似乎是山水如洪般击打着山石,从而发出的轰鸣声!
那山洪似乎越来越近,我本能地想逃跑,身体却愣在原地,双脚怎麽也动不了。
事实证明,面对如此灾难近在眼前,并没有什麽肾上腺素飙升的奇迹发生,反之我的双腿发软无力,同时我想起身後唯一的出口刚刚才被X先生封死,绝望如毒药慢慢蚕食我的精神和□□,我不自禁道:“快跑……”
“你说什麽?”
“快跑!”
我真是恨死X先生这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了。
“轰——”
山洪直逼我的眼睛,我的视野都被山水填满,才知道这一声呼喊已经太迟了。
终于一切声音和事物都被水吞入。
一切求救都蒙上水雾,洪水淹没我,我学过游泳,但这依旧改变不了我恐水的本性。一遇到这种灾难便什麽求生技巧也想不起来,我就像折断四肢的兔子,任由宰割。
我的视线模糊不清,水进入我的眼睛,真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我迷迷糊糊间看到X先生挣扎片刻後沉入水底,我却是无暇顾及他,因为我自己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一只脸大的变异水蛭,那水蛭通体浑黑,体态不是正常的肥胖,而是像液体一样向四周流开,发展出一头一尾和四肢,并且在水里十分恶心地蠕动着,朝着X先生已经失去意识的躯体游去。
而我的眼睛也好像什麽时候附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黑,而慢慢地,我无力挣扎地在水中失去了所有意识。
时间好像过去了十几分钟的样子,我的意识再一次恢复时,眼前一片纯白。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已经死了,而这里是天堂。尽管我并不信上帝,但不是没有可能,我被默认和X先生这个西方人捆绑在一起,而我是被这个倒霉蛋一起带着上了天堂。
因为刚刚恢复意识,我的四肢疲软无力,好似被抽了筋骨。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我才支撑着勉强起身。
入眼是一片冰天雪地,放眼望去万物俱籁,天上地下只有雪,脚下踩着的雪地一点污垢没有,我的身上不知道什麽时候穿上了一套严严实实的羽绒服和军大衣。
我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才看到远处有一片斑驳的黑色,我试探地往那里走去。而当我看清那里到底是什麽样的状况之後,恐惧攀上了我的脊骨,使我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那里是人,和水蛭。
所有的人身上都糊着水蛭,那些变异的水蛭像流体一样爬在人的身上,那些黑色粘稠的液体水蛭恶心地蠕动着,一点一点蚕食着自己包裹的人类。
而这些被寄生的人们,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正在被水蛭啃食,哪怕有一些地方连骨头都暴露在外,猩红的血肉露在空气里,血液则被水蛭舔舐着。
他们确实毫不在意,因为这些可悲的人们,正一团一团相拥在一起,麻木地啃食着对方的躯体。
就像是灭绝前最後的挣扎,临死时迟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