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苜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人明明这麽大了,为什麽还怕一个人睡?
凌霄说:“我胆子特别小,怕鬼还怕黑,一个人睡的时候,老感觉床底下有人。之前都是妈妈陪我睡的,後来是保姆,可是保姆前两天请假了。我这两天都没睡好。”
江苜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看着他似乎觉得他在撒谎,可是又觉得怎麽会有人撒谎把自己说的这麽怂?
可能是确实对凌霄印象不错,最後江苜还是答应了。
岛上不知年月,时间一天天的过。凌霄和无数个时空里的江苜相遇,尽量满足了他们的每一个愿望。
凌霄有时候忍不住産生一点阴暗的想法,他有些感谢江苜的病。能让他看到不同时期的江苜,能对这些江苜好。
大部分时间里,江苜都是很好对付的。
哪怕是他吵得最厉害要离开小岛的时候,凌霄也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只要对江苜说:“联系直升机需要时间,最快明天才能到,我们睡一觉,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江苜一直都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不会为难人。
只要凌霄这麽说了,他便不再吵闹了。
这个时候,再给他送上一杯热牛奶。他一觉醒来之後,就忘记了昨天的事。
凌霄不知不觉中,给江苜承诺了很多个明天,尽管江苜都不记得了。
江苜时好时坏,精神碎得不像话,仿佛有人在他的脑子里肆意拼接剪辑他的记忆。凌霄每一天都无法预测,今天醒来的江苜是什麽时候的他。
有时候,真正的江苜也会回来。他记得林茑,也记得自己生病了。
他依然想死。
在凌霄又一次拦下想要拿刀自杀的江苜後,他把江苜抱着困在床上。
凌霄问:“江苜,非死不可吗?”
江苜无奈地笑了一下,问凌霄:“你知道精神病会遗传吗?他们都说我母亲是个疯子,也许我就是遗传她的。”
凌霄抱着他,脸蹭着他的头发说:“不是,你才不是,你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事,一时有点想不开。盛老说可以把你医好的,退一万步讲,你就算疯了,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你别瞎想。”
“你让我怎麽想呢?凌霄。我们家三个人,一个是投河,一个是跳楼,还有我。”江苜看着窗外,喃喃自语:“我最近时常在想,我会是什麽死法。割腕没死成,我还能怎麽死呢?投河尸体会泡的好大,好难看的。跳楼的话,尸体太碎,也好难看。”
凌霄闭了闭眼。
江苜转了个身,把脸埋进凌霄的怀里,小声说:“真的好难看,看的人都会受不了的。”
凌霄听到他说的这个话,心里涌上无边的悲痛和酸楚。
面对两次至亲的离去的江苜,在看到亲人惨死时的尸体时,是怎麽样的心情,那麽在乎家人的江苜,可是偏偏又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失去家人。
凌霄拼命想让他生出生的希望,说:“与其想自己怎麽死,你为什麽不想想自己怎麽活呢?你看看我,江苜,我一直都在呢。你也不是万念俱灰,非死不可不是吗?”
江苜没有回答,只是说:“如果有来生,凌霄,你好好追我吧。不要像现在这样,直接把我打晕扛回家,太粗暴了。你怎麽能那麽对我呢?”
他的脸贴着凌霄的胸口,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好像带着埋怨一样轻声说:“你那时候怎麽忍心那麽对我呢?”
凌霄心里涌上海水一样的悲伤,他强忍住窒息的感觉,说:“我这辈子也可以好好追你。等你好起来了,你就当不认识我。我也像第一次认识你一样,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的追求你。”
凌霄的手在江苜背上轻轻摩挲,不敢用力,仿佛怕把他弄疼弄皱。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江苜不知在问谁,声音闷闷的带着湿气。
凌霄感觉自己胸前好像被打湿了,小小的一片。
那是江苜的眼睛在凌霄胸口,下了一场潮湿温热的小雨。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要死,怎麽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