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包厢里的人反应过来,那点微弱的火苗落在地上,瞬间点燃浸满酒液的地面,熊熊烈火猛然拔地而起,从地面烧上茶几,席卷沙发。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充斥整个包厢,姜遥已经站在门外,将刚刚从包厢里顺手拿出来的话筒卡在包厢门上,做完这一切後,她的脸上仍旧没有半分表情,冷静得可怕。
系统在卡住包厢门的话筒上跳了两下,急出了哭腔:【宿主别这样!就算是出于自卫,如果闹出人命,惩罚系统也会抹杀宿主的!】
包厢门被里面的人拍得砰砰作响,姜遥听着包厢里不绝的尖叫咒骂惨叫声,神色平淡:
“无所谓。”
系统嚎啕大哭,语无伦次地抽噎着:【宿主不能死……宿主不是还要报仇吗?死亡名单都没划完呢!还有傅湘!傅湘还在等宿主呀!宿主不能现在就死……我也不想死呜呜呜,我攒的能量又花光了,宿主死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姜遥垂眸,眼前的光团颤抖着,分不出哪里是嘴哪里是眼,源源不断的稀碎星光从它身上落下,大概是眼泪。
她一动不动站了半晌,抽出卡在包厢门上的话筒,转身出了酒吧。
酒吧里如何热闹,外面的风是不知道的,它一如既往奔涌过街巷,将寒冷的气息带到每一个角落。
光团飘在她身後,时不时抽噎一下,掉下几片碎光。
姜遥走进空无一人的巷口,靠在墙上擡起胳膊,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看清了手背上的伤口。
那应当是用酒瓶砸人时,因为距离太近,被飞溅的碎片划破的。
寒冷削弱了痛感,姜遥觉得脸上也有点又麻又痛又痒的感觉,她擡手摸了一下,指尖沾上了血。
姜遥盯着指尖上的血看了会儿,轻轻拈了一下。
指尖上的血已经干了,凝固在手上,除非用力去擦,否则是擦不干净的,她不再去管,转身向南走。
南边有一片老式居民楼,楼梯栏杆生锈,扶手掉漆,墙皮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下边满是坑坑洼洼的碎屑,楼梯常年无人打扫,垃圾灰尘墙皮堆在地上,空间逼仄脏乱。
楼道里的灯接触不良,自顾自地闪着昏黄的光,静静等着报废的那天,好迎接长久的安宁。
已经八点多,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抽油烟机的呼隆声,男女吵架声,孩子尖利的哭声,电视放映声,人间百态,站在楼道里都能听见。
人向生活发出的怒汇聚于此,在外奔波一天积累了一肚子怨气,回到家後总要宣泄火气。
姜遥走到家门前,正碰上三个男人从门内大大咧咧走出来,嘴里高声谈论着下流的话,一双双眼睛黏在姜遥身上,上下扫视着,恶意满满:
“哟,这不是香香家的闺女?快成年了吧?哎呦,看看这小脸俊的,发育的也好……”
陈香听见门外的声音,套上个睡衣,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笑容勉强:“早点回去吧,这个点都该下班了。”
几个男人家里还有婆娘,虽然不满,到底也是回去了。
陈香将姜遥拽进屋内,忽然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大声道:“谁让你把头发扎起来的?谁让你这麽早回来的!我跟你说过要怎麽站着?怎麽站着?”
她用力捶打着姜遥胸膛,边哭边喊:“给我弓下去!弓下去!弓下去!”
姜遥伸手捉住陈香手腕,望着这个形容狼狈,满脸疯狂的女人,脊背挺直,一字一顿:
“我受够了。”
“这样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这个叫陈香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是在姜德正打她时闭上眼视若无睹,在暴打结束後抱着她,哭着喊对不起的母亲。
是顶着被发现後虐打的危险偷偷攒钱,做保洁,端盘子洗碗,洗衣服,捡垃圾,把自己压榨到极点,攒下来的钱偷偷给她交学费,被打断三根肋骨的母亲。
也是在醉酒想要强。奸她的姜德正死後,握着刀指向她,满脸恨意问她怎麽不去死的母亲。
是她生了我。
是她杀了我。
是生我的人杀了我。
姜遥想,那我呢?不该恨吗。
陈香的脸上是可怜的茫然,她不知道向来懂事听话的孩子,为什麽会如此强硬冷漠,对她说出拒绝的话,她的唇瓣颤抖着,脸上的茫然空白逐渐被狰狞与疯狂替代。
“你怎麽能这麽说?”她声音急促,眼里很快盈满了泪水:“你怎麽能这麽说?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为你做了这麽多……你怎麽能这样对我!”
脸侧火辣辣的痛感侵蚀而来,姜遥突然叫了一声:“妈妈。”
陈香看着她,被泪浸过的眼睛悄然流露出希望。
“我攒了很多钱,买好了去其他城市的火车票,已经在那租好了房子,我们现在就走吧。”
姜遥看着她,描绘着上辈子自己梦里的未来,语调中不知不觉带上了点生动的期待:
“只有我们两个走,那里没有会打我们的人,你也不用再做那些牺牲,我会挣很多钱,我可以养你,我们会很幸……”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