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低头哄人的冲动,她摘下肩上的斜挎包塞进沈呓怀里:
“这里面的钱,就当做在你家住了这麽多天的报酬。”
沈呓像是被烫到一般,下意识推开後退几步,连连摇头:“我不,我不要……我不要!”
斜挎包掉在地上,钞票从未拉好的拉链里散出来几张。
钟言原地站了半晌,弯腰将散落的钞票捡起,塞回斜挎包,一并放在桌子上:“我今天就搬走。”
“钟言…钟言别走……”沈呓茫然无措地低语,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钟言避开。
她锲而不舍地靠近,用力抱紧钟言,眼睫上挂着泪,抽抽噎噎:“钟言说要每天送我的……钟言答应过我的,不可以,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我不是还跟你说过别随便相信别人说的,尤其是我说的话吗?”钟言掰开沈呓的手,没再转身看她:“就当给你长个教训。”
“以後别再随随便便相信别人了。”
怀里骤然一空,沈呓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钟言起身去收拾东西,心里的慌张如潮水一般将她吞没。
她亦步亦趋跟在钟言身後,钟言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话也不说,就低着脑袋默默流眼泪。
钟言狠心当做没看见。
她本想收拾东西,可转了一圈发现其实也没什麽好收拾的。
她刚被沈呓捡回来时身上什麽都不剩,吃穿用度都一直都是用沈呓的。
沈呓的衣服都是穿了洗洗了穿,一直穿到破,穿到没法儿穿才买新的。
钟言後来也给自己和沈呓买了些衣服,她的衣服沈呓凑合着也能穿,她不打算带走。
最後她只装了两件备用换洗的衣服,一本童话书,还有一个透明小罐子。
小罐子是跟沈呓一起捡垃圾的时候捡回来的,里面放了几颗糖,还有一把零碎的钱,是当初沈呓要付药膏钱,以及後来主动塞给她的。
其实都是沈呓给她的。
“钟言,今天太晚了,”衣角忽然被捉住,沈呓怯怯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明天再,再走,好不好?”
钟言知道自己不该答应,既然都已经下了决定,已经做了开头,现在就不该再有犹豫,不该留有任何馀地。
她应该果决,坚定,不留情面地离开。
可是。
搬出去後要不了多久她就得离开怀城,这次一走,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沈呓的机会。
前路太长,太苦了。
每一刻的相处,都够她支撑好久。
她没办法拒绝的。
洗过漱躺在床上,钟言望着窗户发呆。
沈呓一直都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就算家里再破也收拾的整整齐齐井井有条,连窗户都擦得干干净净。
她来之前,沈呓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怀城是沈呓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是她的家,她在这里有房子住,有自己生存的方式,她教沈呓识字,教她遇到危险的应对方法,教她说话不再结巴……
如果遇到她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尤江也会帮她。
那样的生活比之颠沛流离的逃窜,要安稳太多。
她会在怀城好好活着,缓慢坚定平稳地扎根,枝繁叶茂,长命百岁。
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很好了。
卧室的门发出吱呀声响,钟言下意识攥紧手指,听着沈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她没有回头,仍旧背对着沈呓,轻轻阖上眼。
或许在沈呓沉沉睡去之後,夜半三更寂静无声之时,她会悄悄睁眼看着沈呓,直到夜色褪尽,直到她该离开。
可是现在不行。
她不能给沈呓任何错误讯号,让她生出希冀,再更加失望难过。
身侧床榻下陷,带着水汽的温度靠近,钟言能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轻轻掀开,一具身体滑了进来。
微热的唇瓣轻轻贴在後颈处,温润的指尖顺着後背游走,挺在她腰间,向上。
“沈呓!”
钟言猛地攥住那只手腕,半撑着身子转头看她,将要出口的话在看清眼前场景後骤然卡在嗓子里。
身上的被子因为她的起身落下去,露出沈呓半个身子,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映在她身上,也让钟言看清了她的穿着。
她刚洗过澡,身上只套着一件看上去有些老旧的薄纱吊带,细细的绳挂在削瘦肩膀上,白色的透明薄纱覆在身上,薄纱之下,一览无馀。
“钟言。”
沈呓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白净的脸羞得通红,不敢擡眼看她,眼睫抖着,声音颤着,却生涩而又笨拙地,拉过她的手贴近:
“钟言开心,就不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