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见过这麽天真这麽傻的人,指尖接触到沈呓柔软的唇瓣时,想的却是——这麽好骗的人,只有她骗过吗?
钟言毫不顾忌,这麽想,也真就这麽问:“你一直都是这样,谁的话都听?别人让你做什麽你都照着做?”
“没有,没有别人,喜欢钟言,只听,钟言的,”沈呓睁着一双干净剔透的眸,结结巴巴的话在重复中逐渐通顺:“喜欢,钟言。”
“喜欢钟言。”
猝不及防的,逃亡第四年,钟言收到了一个小傻子的告白。
喜欢是什麽?她看过太多例子,喜欢是束缚,是枷锁,是沉沦的象征,是主动套在脖子上的缰绳,是将喜怒哀乐的情绪交由别人主导。
喜欢一个人,要付出很多代价,越喜欢,代价越重。
沈呓是最喜欢她的人,所以她也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一条命。
钟言一直觉得自己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从不会把别人一厢情愿自作主张的付出奉献放在心上,只是沈呓付出的东西太过炙热,太过沉重。
她就像一团烈火,固执而又执拗地冲进来,将裹在她周身的迷雾统统燃尽。从没人在钟言的世界里留下过那样沉重,绚烂,难以磨灭的痕迹。
这样不顾一切烧尽自我的疯狂爱意没人能够抵挡。
钟言也不能。
她分不清那堆积在心头沉甸甸的,盘桓不去的,究竟是爱还是震撼,但其实不重要,她只知道这次不能继续重蹈覆辙,要把沈呓推出泥潭。
教会沈呓反抗,生存,让她能更好地活下去,她就应该离开了。
只是人心欲壑难平,越相处越舍不得离开,总不愿意迈出那最後一步,总想着拖一拖,再拖一拖……可结果是沈呓也越来越离不开她,放不下她。
这不是在帮沈呓,而是在害她。
对取舍纠缠不清,难以决断,可这并不会让结局好转半分。
她不能,再害死沈呓。
*
上一世钟家人是在她到怀城的第四个月找来的,按钟言原本的打算,她可以跟沈呓相处到第三个月,然後跟沈呓闹掰搬出去,让怀城的人都知道她跟沈呓关系不好,半个月後再离开。
这样一来钟家人就算找到怀城,听到钟言和沈呓关系不好,也不会想着把沈呓带走逼迫她现身,而是会继续搜寻她的行踪,和以往一样把重心放到找她身上,无暇去关注怀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傻子。
她还有五年时间,能逃多久算多久,没被抓住就想办法让钟家人下地狱,被抓住了就带着钟家人一起下地狱,彻底解除这个後患。
如果钟家人觉得沈呓是个傻子,动了歪心思想带走她,她也教过沈呓反抗,沈呓现在有手机也会报警,钟家的保镖不惊动人带走沈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尤江欠她一个人情,她会拜托尤江照顾沈呓,如果最坏的结果发生,沈呓还是被钟家人带走了,她也能第一时间从尤江这里得到消息,做出应对。
钟言算好了一切可能,唯独没算到这次她没主动招惹沈呓,沈呓却又一次喜欢上她。
距离她原本设想的三个月还剩一个月,可如果继续跟沈呓待在一起,对沈呓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想什麽呢?”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钟言愣了一下,转头看见尤江坐在她身侧的高脚椅上。
她今天的妆有些浓,一袭红色露背长裙将姣好身材展露无疑,脖子上戴了串翡翠竹节项链,跟以往相比显得有些不同。
“你什麽时候来的?”
尤江托着下巴笑,不答反问:“我今天怎麽样,好看吗?”
钟言有些恹恹地擡了擡眼:“好看。”
尤江啧了一声:“我在你旁边坐这麽半天,你一眼都没注意到我。”
钟言敷衍道:“在想别的事,老板找我是有事吗?”
尤江不再跟她卖关子,竖起手指:“两件事,第一,今天想找你帮个忙。”
钟言:“先说说看。”
尤江耸了耸肩:“尤可乐八成跟你讲过我的八卦,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打扮的样子,应该能猜到。”
钟言:“你被前女友踹了,今天你前女友要来?”
“好啊!尤可乐这个小兔崽子果然跟你说了!”尤江磨了磨牙:“没错,就是这样,我需要你在她来的时候装一下我女朋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钟言懒得探究尤江的爱恨情仇,但能让尤江再欠她个人情,沈呓以後的保障也能多一点:“可以,第二件呢?”
钟言答应的爽快,尤江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翻了翻,推到钟言面前:“第二件事,我也是今天知道的,有昨天有人在酒吧搞直播录了你的舞台,涨了不少粉,我看了直播回放,评论区反响挺好的。”
“你要是有意愿,可以自己开个账号做一下直播这方面,有需要的话你上舞台的时候我给你架个手机直播也行,一次上台还能赚两份钱……而且我觉得直播这个行业的发展前景还是挺开阔的。”
钟言眉头瞬间皱起来,将直播回放拉到她上台那段。视频是从斜後方拍的,舞台灯光效果再加上拍摄的人设备一般,其实并不能看清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