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婶子一句劝,赶紧把她赶出去,你要是不敢赶走她,你就别给她吃的喝的,别给她钱,她忍不了就自己走了!”
张婶还在喋喋不休,沈呓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一辈子,直到後厨门帘被掀开,露出钟言的脸。
沈呓眸子微微睁大,惊喜地喊了一声:“钟言!”
张婶骤然停了话,她见过钟言两面知道她是谁,刚刚还在背後说人坏话,下一秒就见到正主,也不知道刚刚自己说的钟言有没有听见,脸上难免带出些尴尬。
钟言只淡淡看了眼张婶,没多说什麽,只扭头看向沈呓:“到下班时间了,你今天要加班吗?”
张婶把手里的瓜子皮扔到垃圾桶里,有些尴尬:“那个,碗还没刷完呢,刷完再走吧……”
钟言轻哼一声:“可是已经下班了啊,您也可以给沈呓留着,等她明天上班刷。”
沈呓看看张婶,又看看钟言,摇摇头:“张婶腰疼,我给张婶刷完碗,再走。”
张婶愣住,看沈呓又坐回去认真刷碗,唇瓣张了张,想说什麽,最後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等沈呓刷完碗准备走时,张婶有些不好意思地塞了兜水果给她:“吃不完了,你拿回去吃点。”
沈呓呆呆抱着水果,回过神後认认真真跟张婶道谢。
走出饭馆,沈呓忍不住感叹道:“张婶是好人!”
钟言轻哼一声:“她是好人?”
沈呓点点头,一根根竖起手指,慢吞吞算:“张婶是第一个雇我工,工作的人,她关心我,给我吃饭,还给我水果……”
单纯的人眼里才会将好坏界限定的那麽随意,就像沈呓,明明被欺负了,收获一点善意,就会傻傻把欺负她的人划分成好人。
钟言看不过眼。
“她包你吃饭是因为你给她工作,给你水果是因为让你加班不好意思,跟你说话也不是因为关心你,只是想找个人唠嗑,甚至就连雇你,都是因为你便宜。”
“可是张婶帮到我了,就是好人,”沈呓忽然擡头看了眼钟言,小声道:“钟言也是好人。”
她对钟言做过的那些微末的,不值一提的小事如数家珍:“钟言,不讨厌我,给我起名字,保护我,还做饭给我吃……”
钟言把胳膊搭在沈呓肩膀上,戳了一下她脑袋:“你怎麽这麽傻?这就算好人了?我看别人就是把你卖了你都不一定能发现那是坏人!”
“人傻,就别随随便便相信别人,谁都不行,听到没有?”
沈呓眨眨眼:“知道啦,我只信钟言,除了钟言,谁都不信!”
钟言板着脸:“白跟你说了是不是?知道什麽叫谁都不能信吗?尤其是我,我说的话,你最不能信。”
沈呓和她四目相对,唇瓣轻抿,就在钟言以为沈呓要反驳或是发问时,沈呓忽然移开视线,往前小跑几步。
“钟言,那里有瓶子!”
她哒哒哒跑出去几步,踩扁地上的塑料瓶,旁边还有两个易拉罐,都被她挨个踩扁,而後取下一层装水果的塑料袋,蹲下把那些瓶子捡进去。
钟言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忽然想起上一世。
她买了吉他也没能找到酒吧驻唱的工作,就继续靠沈呓养着,沈呓手里没钱心慌,又找了份兼职干,干了几天就累倒了。
家里积蓄被花光,连药都是赊账拿回来的。
怀城这地方不大,通讯交通不见得有多发达,流言蜚语家长里短倒是传得飞快,当天钟言骗光傻子钱,还欺负人把人累倒的消息就在附近传遍了。
张婶带了饭过来看沈呓,对钟言一顿明夸暗讽,最後拉着沈呓的手,眼神剐着钟言,意有所指:“钟言可比你聪明多了,你这麽个傻子哪能玩过她?”
沈呓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眼听她说了半天,最後认真点头,很会抓重点,满脸崇拜道:“钟言,聪明!”
张婶差点被气个仰倒。
可张婶被气走後,沈呓却又拍拍她说:“不难过,我信钟言。”
当时的钟言只觉得自己沦落到被傻子安慰,可现在才恍然明白。
原来那些明夸暗讽的话,沈呓都听懂了,所以才会告诉她不要难过,她相信她。
沈呓不是傻子,不是听不懂那些刺耳难听的话,只是从前被嘲讽的对象都是沈呓自己,她不想听,也或许是不在意,就装作听不懂。
装作听不懂,就可以不理会了。
就像现在这样。
钟言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将刚赚到的钱塞进她手里:“别捡垃圾了,我们不缺这点钱。”
沈呓捏着手里的钱,表情有些茫然,回过神又把钱推回去:“我不要钟言的钱。”
别人都说钟言是骗子,是在利用她,其实沈呓不在乎,如果钟言是因为没有钱,没有地方去才会留在她身边,她也会很开心。
只要钟言留在她身边,不管是因为什麽,只要钟言愿意留下。
沈呓低着脑袋含糊不清呢喃了几句什麽,她没听清,只见沈呓翻了翻口袋,最後摸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钱塞到她手里。
“我也有钱,都给钟言……”
那一把零钱面值不大,数量却不少,钟言下意识收拢手指攥住,才没让它掉下去。
“真的都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