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呓胳膊上涂了药膏的地方又被蹭掉许多,钟言给她清洗干净伤口重新上药。
沈呓很乖,上药时一动不动,只眉眼弯弯地看着钟言笑,等钟言给她上完药去洗手,就站起来进了厨房。
钟言洗完手出来,见沈呓正在那锅盛着冷油和没熟的菜前呆呆站着,不由脸皮发烫,上前把沈呓拉出厨房。
“我,我给钟言,做饭……”
钟言摸出刚到手的赔偿金甩了甩:“做什麽饭?带你出去吃。”
沈呓还想说什麽,却被钟言牵住了手,脑子里想的话瞬间散了,被钟言拉出家门。
钟言来怀城的这些天很少出门,虽然不少人都听说过傻子捡了个骗子回去,但却没几个人见过她长什麽样子。
不过经由今天这麽大大咧咧跟沈呓拉着手出门,恐怕外人很快就能把她的脸跟传闻里的那个骗子对上了。
钟言前脚刚揍完人,或许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开,所以在外人眼里还只是骗子不是疯子,没什麽威慑力,以至于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还有抱团玩的小孩子们指着沈呓骂傻子。
那群小屁孩一边手舞足蹈指着沈呓骂傻子,一边各自弯腰找石头冲沈呓扔,旁边几个中年妇女正围着桌子打麻将,对身後的事不闻不问。
穿着工字背心的男人拍拍卷发妇女,眉头蹙在一起,指指不远处围着沈呓喊叫的小孩:“你管管他,别让他乱骂人……”
“哟——”卷发妇女拉长了调子,语气讥讽:“怎麽了?你这是心疼了?怕你闺女受委屈挨欺负呢?”
男人道:“你瞎说什麽?我哪有闺女?”
卷发妇女冷哼一声:“不是你闺女你偷偷给那疯女人送衣服,给那傻子送吃的?怎麽没见你给我买衣服给你儿子买吃的?”
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怀了孕,小城里的男人都有嫌疑。
卷发妇女见过男人偷偷摸摸给那个漂亮的疯女人送衣服,给疯女人生的傻子送吃食,就算傻子不是他的孩子,他跟那疯女人也肯定不清白。
男人面色铁青,刚想开口,忽然听身後响起一片哭声,他们家的孩子抱着脑袋一边哭一边跑过来,一头扎进卷发妇女怀里,哭声震天。
卷发妇女丢下手里的麻将,紧张地抱住他焦急道:“怎麽了小宝?谁欺负你了?”
小孩一边哭一边伸手指向不远处的钟言:“她,她拿石头丢我呜呜呜呜……”
“小宝别哭,妈现在就去收拾她!”卷发妇女咬牙切齿站起来,正要擡脚走过去,忽然被同桌牌友拦住。
“别去别去,那是个疯子!”
牌友探头小心朝钟言看过去,看见她手里上上下下抛着块石头,忽然擡头看过来。
牌友心里一惊,下意识收回目光,对着卷发女人压低声音道:“她就是我刚刚想跟你说的那个疯子!”
“今天下午张家那小子差点被她砸死!头上那麽大一个洞,血流了一身!他娘上门要说法,那疯子直接提着刀出来,要不是躲得快,脑袋都要被削下来了!”
“你可别过去找事了,傻子杀人不犯法,疯子估计也是,惹火了她们俩,万一真跟你拼命可咋办?”
卷发妇女心里不甘,恨恨掐了把丈夫:“你怎麽这麽窝囊!就这麽看着你儿子被欺负?你一个大男人还能打不过两个女人?去啊!收拾她们去!”
男人愁眉苦脸地抖了抖烟灰:“本来就是小宝先骂人打人……”
卷发妇女心头火起,被牌友使劲拉了一把:“省省吧,谁知道疯子能干出什麽事?你男人能打过她,还能打死她?疯子要是没死,你家小宝以後还能不能出门了?不怕出门被她报复?”
卷发妇女噎住,到底不敢去赌,愤愤瞪了眼不远处的钟言,拉着自家小宝上楼了。
钟言收回目光,将手里的石头扔到一边。
她可不信奉什麽尊老爱幼,那群想欺负沈呓的小屁孩都被她用石头砸跑了。
拍拍手上的土,钟言瞥了眼旁边眨着双大眼睛的沈呓,理直气壮攥住她衣角擦了擦手。
沈呓低头看看自己衣角上的手印,又看看钟言的手,顿了两秒,拉住她的手,攥着衣角又认认真真给她擦了一遍。
这下轮到钟言不自在了,她脸皮有点烫,抽出手在沈呓额头轻弹一下:“你也是,别人喊你傻子你就任他们喊吗?不知道骂回去打回去?你要是不反抗,他们会一直,永远这麽欺负你,知不知道?”
沈呓只仰着头傻乎乎的笑,眼底满是崇拜:
“钟言,好厉害!”
钟言心头那点气忽然就这麽泄了,伸出食指在小傻子眉心稍稍用力一点,沈呓往後一仰,差点倒过去。
钟言吓得赶紧伸手把她拉住。
沈呓站稳,有些迟钝地摸了摸眉心,看向钟言的眼神带了些茫然和委屈。
钟言目光扫过她青紫交加的肿胀手臂,眉头皱起,恨铁不成钢:“你不能只看我厉害!你要学,以後谁欺负你你就得揍回去,打回去!一群人打不过就抓住一个人往死里打,这样才会有人怕你,他们以後才不敢欺负你,知道吗?”
“钟言在,”沈呓摇头,眉眼弯弯神采飞扬,昂首挺胸满脸骄傲:“没人敢,欺负我!”
钟言问:“那要是有天我走了呢?”
沈呓神色认真:“那我跟钟言,一起走。”
钟言脑袋里又浮现出梦境里的结局,心想跟我一块走,欺负你的人更多,死的更快。
梦里数十种结局,跟她一起走的沈呓,可没一次活下来。
她有心想说什麽打个预防针,可看着沈呓亮晶晶的双眼,到底没忍心说出口。
算了,还能再待两三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