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记重锤忽然敲下,钟言大脑一片空白,一种极度的惊恐席卷大脑,下意识後退两步。
“我本来只是听说你们关系不错,想用她逼你出来,结果,”钟夫人笑容欢欣,语气畅快:“谁能想到她的心脏跟小瑞匹配度竟然比你还高呢?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在意的傻子,简直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钟言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你们就不怕——”
“这可是她上赶着求我的,”钟夫人睨着她,带着恶意和怜悯:“我说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让人去找你,她就哭着求我说不要找你……”
“钟言,我倒是好奇,你这麽冷血自私的人,到底是怎麽骗得人甘心为你赴死?”
如果人的死亡也分两重,一重灵魂,一重肉。体。
那钟言的灵魂或许,是死在此刻的。
她作为器官供应的价值消失了,可钟言长得确实漂亮,再加上钟家女儿的身份,对钟家来说仍旧有利用价值。
她被送去国外镀金,只等回国後发挥最後的用处。
不知情的同学只以为她是钟家的掌上明珠,对她推崇至极。
性命无忧生活富足,漂亮的聪明的善解人意的男男女女,前仆後继地接近她。
钟言肆意挥霍着金钱和时间,抽烟喝酒纹身,翘课泡酒吧,飙车,极限运动,钟家的警告一次又一次,她一概不听,钟家停了她的卡,她就去酒吧驻唱,去偷,去骗。
被她骗了的大多或是指着她鼻子骂她,或是找人打她,或是哭着诅咒她,说她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得到喜欢的人,说她迟早会遭报应。
钟言就笑。
她生在一摊烂泥里从来没人在乎,这世界上唯一关心在意喜欢她,就算被骗的团团转也只是自己哭着掉眼泪,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那个傻子,已经死了。
报应,她早就受过了。
直到钟夫人打电话冷冰冰质问她,还想不想要沈呓的骨灰。
沈呓死了,只剩一捧骨灰和在钟瑞胸膛里跳着的心脏。
凭什麽,害死她的人都还好好活着?
钟言假装收心,完成学业後立刻回了国。
在钟家人眼里,她从来不是人,只是一个工具,筹码,添头,能够送出去的礼物,一个没有思想可以随意操控的物件。
所以也没人觉得她能翻出什麽风浪。
钟言在晚饭的汤里加了安眠药,剂量不大,只会让他们睡的沉一些,而後在深夜依次翻进他们房间。
从钟家离开的时候,她只带走了那把凶器和沈呓的骨灰。
到怀城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其实已经过去好几年了,繁华的城市日新月异,可怀城这个小地方却像被遗忘一般,定格在老旧的时光里。
连雨都跟沈呓把她背回去那天一般无二。
她回了家,躺在那张跟沈呓一起睡过的小床上,杀了最後一个害死沈呓的凶手。
胸膛空了却满。
飞入歧路的荆棘鸟,终于回到最初眷恋的巢穴。
*
意识昏沉之间,钟言只觉得身体里烫的能生火,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给她喂东西喝,很苦,钟言下意识吐了出去。
而後有什麽柔软的东西覆上了她的唇,将那很苦的药重新渡了进来,这次钟言没机会再吐出去,只能咽下。
直到嘴里被塞进一颗糖,甜味儿蔓延,她紧锁的眉才渐渐舒展开。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里火烧般的温度慢慢降下来,昏昏沉沉的感觉仍旧充斥大脑,钟言睁开眼,视线好半天才终于聚焦。
天花板上吊着根破旧灯管,老旧泛黄的墙皮鼓着几处包,轻轻一按就能掀下一片墙皮,屋子里杂七杂八的老旧物件不少,却都摆放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