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云拿过方竹手中的布巾,让她也坐下烤火吃瓜子,“揍得了一回,就能揍二回,只要他们不怕疼。”
陈秀兰也发了话:“就是,我们不惹事儿,可也不代表就怕事儿,都欺负到头上还不打回去也太怂了些。”
果然,当天下午,一群人就挤进郑家院子。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张翠莲,后面跟着村长和一众看热闹的村民。
张翠莲一进门,就往地上一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村长,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这黑心肝的,硬是废了我家元宝的一只手啊!指头都断了好几根!他还打伤光宗,天杀的,我们没招他惹他,也不知他怎么就下这样的狠手?”
围观的人听得倒抽冷气,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郑青云指指点点。
郑青云并未看其他人,只对着严正行恭恭敬敬弯了弯腰,“劳您跑一趟,外头在落雪,您去檐下坐。”
严正行看着面前即使弯下腰,也没比自己矮多少的年轻人,竟有些受宠若惊,他何曾见过这人如此守礼,惯常都是谁也不服的模样。
严正行摸着胡须,眼里不由带了点欣慰。
说起来,他心里对郑老二一家也是有愧的,当年三兄弟闹着分家,他明知十分不公,却没有为郑大山说话。甚至在他们搬家时,顾虑着村里的谣言,劝着一家三口搬到了偏僻的山上,跟同样不怎么受欢迎的外来户做邻居。
如今看着郑青云一家对他敬重有加,心里的秤杆不知不觉中就有了偏向。
“无妨,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放心,有我在,没人能颠倒黑白。”
严正行被严本春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杵着拐杖,垂眸看向还在闹腾的张翠莲:“行了,你说的我都晓得了,收收声儿让他们也说说。”
张翠莲坐在地上,见这架势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面上表情变了又变。
郑青云在严正行的示意下开口:“今天一早我出去买肉,路上正好遇见大伯娘口中的亲弟,本来没放在心上,谁曾想回来就听娘亲她们说家里来了贼,幸好养的狗及时发现,才没让他得逞。”
“你胡说八道,元宝从我家离开就回去了,有不少人都瞧见了。”
“是吗?”郑青云抖出那块碎步,“这可是从他裤腿上撕下来的,他的腿上还有大黑咬的伤,是不是对一下就知道了。我打个摸进家里的小偷,那不是天经地义?”
这番话有理有据,还有物证,其他人已经信了几分。对于这些勤俭的村民来说,平日里最厌恶的就是偷偷摸摸之人,纷纷点头表示郑青云揍人没什么不妥。
张翠莲见势不对,嘴唇动了几下都没说出话,一转眼看见站在郑青云身旁的方竹,脱口而出:“你怎么证明他是来偷东西的,谁知道是不是哪个狐媚子勾了他过来?我早说过那来路不明的……”
张翠莲话未说完就被一大耳刮子扇得耳朵嗡嗡直响。
陈秀兰扑到她身上,一边打一边骂,王金花看不过眼,也加进去帮忙。
郑青云双手青筋毕露,他不好打张翠莲,便找上挤在人群中的郑光宗。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第40章第40章
张翠莲双手都被摁住,只能任由陈秀兰扇她耳光,没一会儿就眼冒金星,耳鸣不止。
她眯缝着眼去看郑大河和郑光宗,却见他们正跟郑青云扭打在一起,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张翠莲只能继续在人群中寻求帮助,总算对上刘芳萍的眼,却见她撇撇嘴,嫌弃地后退几步。
张翠莲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又被拽紧头发,一顿狂抽。
院子里还在飘着雪花,跟来看热闹的人笼着手,看得胆战心惊。被严正行怒斥一声,才有几个汉子、妇人上前拉架。
郑青云他们倒也没把气撒到拉架的人身上,最后或踹或打一下,就被轻易拉开。
张翠莲蜷在地上,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嘴角裂开口子,有血从口鼻渗出,染红落下的雪花。她似乎在咒骂着什么,但含含糊糊的,根本听不清。
郑大河父子俩面上看起来还好,却是双腿打颤,站都站不稳。
方竹将才只来得及上去扇了张翠莲一巴掌,就被陈秀兰和王金花赶开。
这会儿见两人站起身,忙迎过去查看,见她们只是发丝凌乱了些,并没伤着,稍稍安心。
一转头对上神色不悦的严正行,已然红了眼眶。
“我与幼妹遭逢大难,不得离乡逃亡,路上险些丧命,幸亏遇上婆母,才捡回两条命。如今却有人借此造谣生事,毁我名声,实在是狠毒至极。”
方竹脊背挺直,掷地有声:“我原本的户籍路引村长您都曾亲自过目,我的来路您再清楚不过,我问心无愧。且照她的说法,那其他在村里安置下来的难民,是否也是不干不净之人?”
当时永安县城涌入成百上千的难民,县太爷仁善,鼓励各村接纳这些人。苍黎村离县城近,有不少难民选择在此落户,也有跟方竹类似的孤女嫁给本地村户。
这会儿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之中,就有极少人家里有难民的存在。听方竹这么一说,也变了脸色,恨不能撕烂张翠莲的嘴,被旁边人拉住。
“村长,这张翠莲满嘴喷粪,乱泼脏水,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就是,我家桂花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在村里安定下来,这姓张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要毁人清白,可不能轻易饶了她!”
严正行听着院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让他主持公道,心中对张翠莲一家是失望透顶。
“荒唐!这村里哪个人的来历我不清楚,轮得到你张氏乱嚼舌根?做长辈的不体恤小辈也就罢了,成天到晚只想着造谣生事,像什么样子?!”
郑大河见严正行气得满面通红,赶紧站出来解释:“严叔,今天闹成这样实属不该。但我们也是被张元给哄骗了,他只道回家路上撞了青云,就惹得一顿毒打,谁想是他自己起了贼心。翠莲一惯疼爱这个小弟,也是心急才……”
严正行拿着拐杖用力敲打地面:“够了,你也别当我好糊弄。那张元起贼心在先,被打是他应得的,你们也别想着找青云讨赔偿。张氏心思歹毒,恶意毁人名声,就罚她掌嘴二十,再关进祠堂反省十日。”
张翠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地来到严正行面前,指着郑青云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串,但因为嘴肿的厉害,谁也没听懂。
严正行懒得看她,继续对郑大河说话:“你身为一家之主,张氏屡次三番在村中散播谣言,你却从不劝阻,由着她胡来,也有过错。今日掌嘴便由你来执行,过后再去祠堂领鞭子。”
“你们可有异议?”严正行冷眼扫视众人,“若是不满,也可上报给里正或者县衙,让他们评判。”
郑大河等人涌到喉头的反驳又生生咽了下去,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了。
郑青云却仍觉得这处罚不痛不痒,但也知道以村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准则,这已经是十分严厉的责罚。若还是不依不挠,只会惹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