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
周广愚拔掉吹风机线,背靠着床摆弄了几下手机,还是拨出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里,她找出一张卷子。
周茂林这个点还没睡,估计在跟人聊工作,叼着烟喂了一声。
“爸。”周广愚叫他,手指摩挲着笔杆,“我想去温啓读书。”
周茂林早料到了会有这麽个电话,声音似乎不太意外:“想去去呗,你妈不给?”
“没问,大概率不给。”周广愚说,“她一二三志愿包括专业都替我想好了,反正,得留在本地。”
她其实知道胡沁芝的用意,有控制欲也有爱,只是这爱的表达方式就是掌控。周广愚生过病,放太远,当妈的眼皮就跟针刺一样突突跳,但她就是不会承认这是担心。
周广愚三模考得还行。她就算状态不好的时候补课都没怎麽断过,晚上在家一直连着耳机跟老师学。住院那会儿胡沁芝给过她选项,不行就明年复读。那个晚上其实很难忘,所有过不去的都跟血一样哗啦啦流出去了,她脑袋发胀,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跟胡沁芝说,她还是打算学一把试试。高三真不是说重来就重来的。
所有人都忙得跟陀螺似的,林恪只会比她更忙。两个人顶多午休在图书馆见一次,不过对方还是会抽空给她印A班发的题,就算周广愚咬着笔半天都写不出一个字。
“想不出不想了。”他说,撑着头的手放下来摸兜,摸到了东西也没拿出来,似乎在压着情绪。
周广愚知道他是烦的,估计也有点急。表面上可以若无其事地说没想好去哪,但她感觉得到,林恪想拉她上去,尽可能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不想离她太远。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酸软一片。
她之前从没想过有人能这麽喜欢她,少女情怀总是诗,曾经的小女孩还会饱含幻想期待有白马王子救自己于水生火热,可时间残忍又无情,她碰壁碰多了,一颗心削得薄如蝉翼,越活越不敢想。
可世界上独独有一个人,能破开生活的一地鸡毛,把活得七零八碎的她卷吧卷吧,恢复回天真的模样。
“抽吧。”周广愚说,林恪别过头没看她,被她摸了摸手背,“我知道你生我气,忍不住就别忍。”
她既然允了,林恪索性出去抽了一根回来,嘴里含着糖。喷了清新剂,身上的烟草味淡不少,坐下来第一句很平静,深思熟虑过了:“你想学什麽专业?”
周广愚没吭声,林恪在桌下掏出手机翻温啓的大学名,没看她:“你要去,就得心里有杆秤。”
“英语或者广告。”周广愚说,“非要选还是英语。”
林恪划拉屏幕的手慢下来,半晌凑过来给她看:“成大吧。”
温啓的一所二本师范大学,但英语专业强势,在温啓排名不错。
林恪清楚她每一次考试的分数排名,大概过线多少分,省内外哪里稳。只是都没在她跟前提过建议。高考哪哪都是变数,何况周广愚想自己做主,他怕她烦。这会儿问她也就眼睛放她身上,安静等着。
结果等来周广愚一句:“你呢?”
林恪本来还挺认真,闻言拍她头一下,“啧”一声:“回答问题,别跟我争。”
“看分吧,我会优先考虑的。”周广愚弯唇,气氛松弛不少,“既然你都这麽说了。”
“所以你要去温啓?”她坐近了些,林恪顺势往她那边挨近点,他俩次次都往图书馆的旮旯里钻,没人能看见他们在偷摸干什麽。
林恪单手滑手机,周广愚的手就这麽被他握着放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捏着。
“周广愚,”他叫她,没有正面回答,“好不容易追回来的,我是真不想异地。”
周广愚的指尖蜷了一下,随即被他拢进手心虚虚贴着。
“你得记住了,高考不是小事儿。我会想折中两全的办法,更不至于跟着你乱走。其实我挺利己的,你有时候少点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