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回家的时候,胡沁芝又在跟她前男友隔着电话吵架。
周广愚在玄关换鞋,背着包径直回了房间。
房门都隔绝不了的尖细嗓音,胡沁芝骂了一句,然後挂断了电话。
“你一回家就躲里面干什麽?”她还在气头上,扭头就冲着周广愚的门喊。
周广愚感到一阵呼吸不上来的无力,开门:“我吃过了。”
“我知道你吃过了。”胡沁芝说,“跟谁吃的?”
周广愚一动不动看着她,半晌:“你叫我断的那个男朋友。”
胡沁芝只是问一问,没想过她这麽直白坦率地说出来了。高二的时候她叫周广愚断了,其实也没有下狠心,但周广愚在这件事上格外好说话,从学校回来就说分手了。
她这样轻而易举地断掉,胡沁芝心中起疑,可到了红绿灯口看了一眼倒後镜里,发现後座的周广愚头靠在窗户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流,口罩迅速被润湿一片。
胡沁芝觉得自己该发火的,可内心却远没有想象中那麽愤怒。她必不可免想起大学遇见周茂林的时候,家里嫌他没车没房,要她跟他分手,她蹲在父亲面前哭了一个晚上。
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跟人谈恋爱,犯罪了吗?
周广愚奶奶的声音还响彻耳边,自从她接周广愚回来後,老人家自己琢磨很久,给她拨了几个电话。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把胡沁芝问住了。和现在周广愚坦荡的回答一样,她不知道该做什麽反应。
“你快高考了。”胡沁芝说,“那男孩……”
她皱了皱眉:“他成绩怎麽样?”
周广愚有些意外。
“A班的。”
胡沁芝没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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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一二模後,B班笼罩着一股凝重的氛围,就算平日里再不着调的学生都会收敛性子好好冲刺一把,大家头顶悬着一把刀,调侃作业多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往年分数线,周广愚一模过一本线七分,二模十二分,省内一本有可能,但如果要上省外一本,显然是不够的。
齐思衡坐她前面,周广愚每天都带补习的题目过来跟他研究,後来孙晓琴他们也过来听,俨然复刻了曾经的合作小组。
只是情侣多了两对。
“你们什麽时候在一起的?”
周广愚经历过一轮震惊後逐渐冷静,看着坐在一起的章兰和王纯凌。两个人都喝着柠檬茶,闻言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
表情有些心虚,但是胳膊还是紧贴的。
孙晓琴千帆阅尽,已经感受不到什麽惊讶了:“性别别卡太死,敌人变情人。”
张西坞捧场地笑了一声。
周广愚:“……”
她跟齐思衡安静对视一眼,黑皮花原本还能在她身上找点精神慰藉,脑子里一闪反应过来,幽怨地看着她:“靠,忘记林恪了。”
“就我是单的,妈的,不玩了!”他气得起身要走,孙晓琴他们笑着拉他,老齐长老齐短的叫,哄闹一片。
周广愚坐在位置上没搭话,笑了一会儿视线又落回了卷面。
原本文艺汇演真没高三什麽事儿。前几天班里有几个同学压力太大,跟王丽哭着聊了很多,王丽知道他们精神绷得太紧,最後还是跟级长申请了。
“最後一次作为学生看文艺汇演了。”她笑了笑,“且看且珍惜啊。”
说完这一句,班里慨叹万千。
“我们居然都变成三中最老的一批学生了。”
是啊,周广愚垂眼,三年如梦,他们被困在狭窄光亮的方格子里,如同飞蛾一般争先恐後扑赶着灼火,也只有浑身硬壳的人能撞开窗缝,扑扇翅膀飞进自由。
说是看表演,但大家心思都没有完全放飞,带着提纲和书复习的不在少数。场馆里看表演的学生都席地而坐,周广愚抽了一张试卷过去,没做几题,灯光骤然暗下来。
唯一一束光打在舞台中央,场内响起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然後是一段男声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