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讯
“那我可真危险了,”下课,听见孙晓琴叹了口气,“来四五个人就能把我挤下去。”
周广愚收拾书包,闻言笑了一声:“不至于,普通班考进前六十的也不多。”
“那确实。”孙晓琴同意,“要我考前六十,祖坟上都冒青烟了。”
周广愚还没说话,椅背被敲了敲。她扭头过去,差点被练习册戳到喉咙。
“……”
她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林恪暗杀。
她面无表情地把东西接过去,林恪耷拉着眼皮,明显有些困倦,看着她板着脸的样子,突然靠着墙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孙晓琴有幸目睹全程,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话音:“诶——”
“诶你个大鬼头,”周广愚说,“滚。”
说完擡眼瞥了一眼林恪,又去看姚娜,她的位置是空的,大概已经走了。
女生之间的心思总是很容易互通,开学三月有馀,她们差不多都知晓了姚娜的心意。十六七岁情窦初开不稀奇,无非是平日里想起来就打趣姚娜一二,嬉闹着看一眼林恪。姚娜虽然每次都被说得脸红,但被起哄後明显是开心的。
少女的心意像花枝,在轰轰烈烈中肆意生长。
孙晓琴有些好奇,随口问:“哎林恪,你想考竞赛班吗?”
後桌的男生推椅子,把包随意挎在肩上,羊毛衫因为动作拉出几条弯曲的褶皱,像双皮奶舀出的裂痕,弱化了嚣张,有些莫名柔和:“谁不想考竞赛班。”
“你这麽说也是。”孙晓琴嘀咕几句。
“走了啊。”他掀起眼皮看周广愚,这话不知道冲谁说,漆黑的瞳孔有稀松的睡意,周广愚下意识点点头,他揽过张西坞出门,步伐慢悠悠的。
窗外风起,树叶沙沙作响,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
回到家,她在玄关处脱外套,电视声音很小,爷爷正躺在沙发上换台:“回了啊?你奶奶炖了胡萝卜玉米汤,在厨房,微波一下再喝。”
“嗯,”周广愚道,“知道了。”
“你妈今天叫人送了莲藕过来,说你学习压力大,平时可以做点莲藕排骨汤给你当宵夜,”爷爷叼烟,拿着打火机,含糊不清,“你奶奶听了那个激动啊,恨不得一天炖五六十碗给你。”
周广愚笑了一声,趁他不注意,手一伸,把打火机直接抢过来:“你少抽点,让奶奶闻到要骂人了。”
爷爷瞪着她,就差吹胡子:“别没事就拿你奶说事儿。还我,我去阳台抽。”
“不。”周广愚挑起眉,拿着打火机进屋了,手扬了扬:“明早给你,吸烟有害健康。”
喝完汤洗漱了一番,夜色正浓。
周广愚盘着腿坐在床上,手机屏幕正亮着幽幽的光。她思来想去又把聊天框里的消息全删了,发愁地栽倒在枕头里。
顶端明晃晃写着郑行生三个字。
她原本以为快要开始新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姚娜,突然想起了这无疾而终的暗恋,回家路上满脑子都是郑行生。
郑行生除了上次那条朋友圈就再没了消息,周广愚知道他不是个爱分享生活的人,但自己又没出息地想他。
……怎麽都做了三年同桌,关心两句也没什麽。
可是真正点开聊天框,她又不知道该发什麽了。
都说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动物,如今每每回想起那段酸涩的暗恋时光,周广愚都努力把自己高高挂起,好像多惦念一会儿就显得自己输了似的。可平静下来,这股念想又和浪潮一样把她扑死在岸上,动弹不得。
她看着毕业照上的郑行生,犹豫了一瞬,踩着拖鞋下床,把那张毕业照撕下来。从桌子底下找出旧盒子,把照片放了进去。
眼不见心不烦。周广愚这下终于舒坦,把手机关上了爬上床,朦朦胧胧开始有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