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
学校便利店。
空调在室内开得低,嗖嗖地卷着冷饮区的橡皮帘,周广愚看了一眼就想起哑木门口那堆花花绿绿的烂塑料条子,伸手从上柜挑了三瓶汽水,拿完才想起来问身边的人:“你要喝什麽?”
林恪把手里的乌龙茶给她,手机收钱到账一震,是转她的钱。
周广愚便拿去结账了。
“你是不是找个借口躲姚娜呢。”结完账从店里出来,周广愚问。
林恪侧头对上她的目光。
他早猜到周广愚看出来了,出来也是希望她帮忙解围。
“差不多吧。”
十分钟前周广愚被孙晓琴以“帮忙买午休冷饮”的借口逐出体育场,而平时一到中午放学就没影的林恪居然跟了上来,说是帮她提东西。
这才有鬼,什麽提东西,好像他们很熟络一般。周广愚用馀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姚娜,她的手把瓶上的塑料纸都捏得凹进去一块儿。
“不接就不接,还点一下嘴唇才说,”周广愚道,“我是她都怀疑你有那个方面的意思,你拒绝就拒绝的明确一点,为什麽要让别人多想。”
林恪拧开瓶盖抿了一口,微凉的乌龙茶从口腔滑入喉管。
他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林恪有个习惯,一旦心情不悦,柳叶眼就会眯起。十六七岁的少年鼻高唇薄,那种让人不舒服的骄傲争着从空隙里冒了出来。
相貌好的人总会比旁人多留这麽一丝敏锐,虽说林恪很少关注女生,但他不傻,姚娜的心思他不用多想也猜得到。他的脾气并非喜怒无常,知道拉着脸拒绝不太礼貌,这才选择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婉拒的。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他说。
嘴唇抿得很紧。
他这副触到底线的样子,周广愚心知肚明是为什麽,但这句话实在幼稚。她加快步伐:“随你吧。快点,再晚食堂排队要排很久。”
她怀里还抱着三瓶汽水,橙黄色的塑料包装後是蓝白色的校服,好像抱了一怀鲜活的金鲤鱼。她一手抱得有些艰难,纤细的手臂上,有一片淡淡的伤红,覆在白皮上尤为明显。
校园的後门小路,有花枝和绿叶掉落。
林恪好像想起了什麽,身侧垂下的手蜷住,伸到她面前,张开掌心。
“做戏做全套,给我拿吧。”
“……”
周广愚擡头看着他。
少年眉头微挑,像是无声催促。
半晌,她哦了一声,毫不客气把三瓶都堆到他手上:“谢谢,你上楼把东西放了,饭卡给我,我让张西坞帮你排队。”
林恪给她,周广愚拿到他饭卡之後径直走去了食堂。
·
九月中旬,在这一场雨後逐渐转凉。
在学校的日子好像被拉了无形的进度条,一切按部就班,直到周五临近放学,王丽给他们下发名字条,她才缓慢地意识到下周要月考了。
已经一个月了吗?她想着,把名字条贴在桌角,分神看了一眼。
D班刘自成。
不认识。她收回了目光。
三中的月考和大考一样,年级按拼音顺序分考场,除去一个尖刀一个重点,下面还有四个理科普通班,周广愚放学後去别班门口的表上看了一圈,果然在F班看到了“Z”开头的一串人。
她早已习惯,回班把书包收拾了,正往里塞书,突然瞥见地上一本厚厚的语文练习册,正面朝下,是他们的周末作业。
周广愚总觉得熟悉,但没多想,捡起来放进了书包里。
……
于是两个小时後,当她坐在桌边看着两本一模一样的语文练习册时,陷入了沉思。
她很有理由怀疑自己进入了记忆的黑洞。
把哪个倒霉蛋的作业带回来了。她嘀咕着,翻开那本练习册的封皮。
“……”她“啪”一声把书合上。
而彼时的倒霉蛋正惯例在哑木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