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
秋初,关城。
三中门外,凤凰树到了果期,果荚满梢。一点阳光跳下来,顺着树隙落入走廊。楼梯转角,嘈杂的人声如潮水涌入,稚嫩青春的脸庞,一开一合的嘴唇,喋喋不休的议论。
新一年开学季,来来往往推着行李箱的学生们神色各异,长新生一级的学长学姐们明显游刃有馀得多,在一楼当志愿者的不在少数。
一个女孩正满头大汗地提着行李箱过来,短袖领口已经被汗湿成深色。环视一圈看见签到处的牌子,可位置上却空无一人,看着三两成群的学生经过,攥紧了行李箱手柄,通红的脸上尽显窘迫犹豫。
正当她要掉头就走时,一个软和的女声响起:“同学?”
一身干净的蓝白校服的女生正站在她面前,挂着志愿者的胸徽。
刚刚签到的表出了点问题,周广愚去楼上找人重打,下来就碰见了新生报道,抱歉地笑了笑:“我是高二的志愿者,新生在这里签到。”
女孩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有些腼腆地“嗯”了一声,周广愚看她签名都有点抖,帮她把行李箱推给另一个志愿者:“很热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女孩摇摇头。
“你先去领校服吧,在东门那边,行李箱我让人帮你搬到宿舍楼。东门你知道怎麽走吗?走到尽头左拐,有一颗凤凰树。”周广愚指了指,”要我带你去吗?
女孩快速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女生个子中等,低马尾束在脑後,碎发随着动作晃动,站在光影斑驳的墙前,神色温和,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人莫名感觉舒服。
女孩小幅度摇摇头,说:“我会走,谢谢学姐。”
走出很远,女孩才忍不住回头看她,那位学姐已经重新在签到处坐下来,撑着头守报名表。
等孙晓琴来找她的时候,周广愚已经快在那里睡着了。
”祖宗,你干什麽呢?这新生报道都结束半个多小时了,就算是志愿者也该去新班报道了。“她那位好友咋咋唬唬得一如既往,如山雀一般的嗓音穿透力极强,震碎了她恍惚的短梦。周广愚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有点困,没注意时间。”
“你昨晚做贼去了?”
“嗯。”周广愚不想多说,收拾了资料和她一起穿过走廊,这会儿的走廊已经空落落的,每间教室里倒是座无虚席。
经过楼梯间的分班表,正对着东门的窗子,那棵红得热烈的凤凰树安静地伫立。她仰着头,目光快速从上扫下来,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级名单。
孙晓琴的催促是多虑了,B班去做志愿者的不少,周广愚迟了好一会儿,还要去交差,这麽磨蹭进教室,里面也没坐满一半人。
高一同学陈子稷朝她们招了招手,于是二人顺理成章坐到他前面,周广愚把书包放下来挂着,她的位置靠着墙壁,有安全感,也不引人注目。
不过前桌一只趴着的咸鱼,脊背微微起伏,高傲地给人留了一个後脑勺。
行,同座似乎不是这麽热情。
“你俩来真晚。”陈子稷说,用笔随意敲敲周广愚椅背,“哎,周广愚你选的理啊。”
他们是上学期的点头之交,称不上熟。周广愚顿了一下:“怎麽了?”
“你文科不是挺好的吗?”他道,“我就问问。”
周广愚吐出两个字:“就选。”
陈子稷:“。。。。。。”
她忙了一上午,倦色显而易见,总之脸色不太好看,孙晓琴小声凑过来安慰她:“没事啊鱼,班长不在就不在呗,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什麽人?需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周广愚之前有个单恋对象,郑行生,现已居美国,理科很好。孙晓琴虽然是她朋友,但周广愚总觉得她有时候真的不太能理解自己。比如,她选理并不是为了追爱。
“承你吉言,”周广愚笑两声,“已吊死,勿扰。”
孙晓琴眼睛一翻:“知道坐你前面那是谁不?”
脑勺王?周广愚随便看了一眼:“不认识。”
孙晓琴一拍她大腿,因为诧异,音量控制不住提高:“这你都不认识?他可是庄笑扶的前男友啊!那个林恪!”
这一声她没收住,班里的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统统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来。
周广愚心下一惊,慌张擡头。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正正对上了视线。
前排的人已经起来了。
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曲起,拨了拨额前有些乱的头发,乌黑的发丝从指缝中穿出,更衬他肤色苍白,皮下青蓝的血管清晰可见。
在困意中的人眼睛细长,因为灯光的照射眯起来,嘴唇差了点血色。帅不帅周广愚不知道,反正阴阴沉沉的,她只觉得要完。
周广愚心思比孙晓琴这种心眼比天宽的不一样,她细得能穿绳,别人随口几句话她都能分析个七七八八,更别说这堪称京剧变脸的场景了。
男生目光扫过来,声音有点刚睡醒的哑,却带着隐隐的怒意。
“这麽爱议论别人,你是长舌妇吗?”
孙晓琴好似被刺穿脊梁骨,登时脸色一白。
?
与他一对视,周广愚冤得脸都木了。
庄笑扶,和郑行生一同出国的女朋友,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周广愚的情敌。她初中就耳熟这个名字,庄笑扶在三中是有名的美女,级花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