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督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丝毫不讲情趣。”周晚襄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并不对他说的话表示意外。
“对不起。”李知洲自知失言唐突,再见周晚襄无所谓的态度,恐有冒犯。本想掩饰尴尬才灌下一口烈酒,却惹得自己一阵闷咳。
“慢点,我又没生气,何必道歉?”周晚襄仍是处之泰然,也无正面回应。“你今晚肯定是太累了,吃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知洲便自以为识趣地点头称是。
直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周晚襄也迟来的意识到李某人应该是喝醉了。
“你确定你没问题?”周晚襄看着眼前一步三晃的李知洲,才开始後悔不该带酒给他。
怪不得说邢督大人不近酒不近色,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敢情是是酒量差情商低,没有走向歪门邪道的空间啊。
“没事,我先送你回家。”李大人责任心是不缺的,只是谁送谁那就很难说了。
路上。周晚襄走在他侧後方,时不时就要扶他一把,却总被推手婉拒,示意为多此一举。
最後迷迷瞪瞪的邢督大人终于是脚步不稳,撞倒在了一根柱子下。翻身起来後,擡眼看见拴在顶上的灯笼,还莫名感叹了一声,“今晚的月亮真亮!”
幸亏道路僻静,没什麽行人往来,不然周晚襄真怕这场景毁了邢督大人的一世英名。平时表现得老成持重,醉了酒的精神状态竟跟她家门主有的一拼。
周晚襄想拉他起来,没想到李知洲反而赖在了地上,她只好蹲身与他平视,“以前真该骗你多喝几次酒,你这样倒还挺可爱的。”
人人都说通察院李邢督不近人情,铁面无私。可周晚襄觉得这话说的不对,他不过是能做到一视同仁,不因身份尊贵而高看谁一眼,不因身份卑微而低看谁一等。
这样正直的人实在不该与她这种只敢暗夜里活动的老鼠混在一处。白天与黑夜本就不能共存,何况他就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
这时,一条脏兮兮早已分不出颜色的小野狗来到了醉鬼身边,不知是不是李知洲占他的地盘,它拱了拱他的靴子,冲他低叫了两声。
一出指鹿为马的戏似乎还不尽兴,李知洲闻声低下头,“你也是来赏月的,有品位。”
周晚襄明显感觉小狗是叹了一口气,似乎在鄙视一个傻子。
正在李知洲俯身欲将那脏兮兮的小狗抱起来的时候,小灰狗猛地一窜逃出了他的魔爪。李知洲惯性般醉倒在地,随後不省人事。
这次,周晚襄没有选择上前扶起他。
她缓缓站起身,从腰间抽出那把她杀人惯用的软剑。
周晚襄白天去宁王府,除了是看望尹郁欢,还有一件别的事想要同她商量,但思前想後,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原因无他,她的下一个刺杀目标有些棘手,她想与尹郁欢商议对策,又怕对方真的提出应对之法,让她不得不出手。
其实,她的下一个目标也谈不得棘手,而是这个人她根本不想动手。
浮生门除了每月固定筛选出的任务目标外,还有一张名单是成员自拟的,其上的名字便是所有可能威胁到浮生门安危以及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的人。刀尖谋生,总有一些隐秘的交易不足为外人道,深陷其中,总有一些人他们不想杀也要杀。
即便他们的身份是杀手,自保亦是前提。
之前尹郁欢主张不需对李知洲动手,是因为他还没有获取到对浮生门不利的罪证。可是最近通察院对周晚襄化身为“风”後的动向掌握越加精准,周晚襄不会傻到以为一切都是巧合。
从她选择接近李知洲起,就该算到自己的结局,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正如尹郁欢所言她或许真是嫌自己命太长吧。
可是浮生门联通的不光是周晚襄一条人命,她不能让通察院以她为饵牵扯出其他成员的线索,她必须做出取舍。
于是她握紧剑柄,缓缓指向了倒在地上的那团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