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麽这麽恨他?”尹郁欢不是没疑惑过皇上对萧烛年憎恶的态度,父子反目的戏码她不是没见过,但以她当前的认知,他们双方恨之入骨的程度的确让人匪夷所思,皇上对萧烛年反反复复的态度也呈现出一种荒诞不经的矛盾感。
“因为……”他的话被窗子的一声闷响截断。窗户还是关着的,应该是被卷起的飓风猛然吹刮的缘故。
起风了……
“因为我母亲容妃。我给你讲过她与你父亲还有皇上他们三个人年轻时的故事吧。我母亲虽是入宫为妃,但真正喜欢她的人其实是尹恒,也就是你父亲。”
“啊?那他们最後为何没在一起?”
“很奇怪皇上怎麽不成人之美,赐二人终成眷属对吧。”
尹郁欢也想不出什麽太天马行空的理由,“是你母妃爱皇上爱得死去活来,皇上和尹恒为了成全她?”
窗子响得更厉害了,外面的风简直拿出了势如破竹的阵仗,坚决不放过每一处静谧的角落。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可惜你父亲并非单相思,他与我母亲是两情相悦,两人已经谈婚论嫁。皇上之所以棒打鸳鸯,是因为他喜欢人也是尹恒。”
为什麽每一个字她都听过,但连在一起让人如此难以理解,尹郁欢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谁喜欢谁?皇上一後宫的嫔妃,你说他喜欢男人?”
“那些都是假的,都是他传宗接代的工具。现在知道你父亲为何终身未娶了吗,他是不能也不敢,他无法承受再多一个如我母亲般的惨剧。”
“是皇上杀了她?”尹郁欢以为这样的结局就够悲哀了。
“不。是我亲手杀了她。”萧烛年的每个音节都很轻,却字字沉重。“从她封妃那晚,皇上从她寝殿出来後,就把她锁在了里面。剥夺她的自由,践踏她的尊严,折磨她的□□,侵蚀她的灵魂。
“那是一个雨夜,殿外卷着风,那天是我十岁的生日,我再一次被抓进了她的寝宫。我全身发着抖,不敢擡头。却看见她的脚趾盖全被掀翻了,身上的血腥气更重了。我还是那般胆小又无用,好似被人钳住喉咙般无法呼吸,只想拼命逃避那间空旷黑暗的牢笼。可是皇上抓着我将我按在原地,递给了我一把刀,在他的威胁下我被迫仰起头,泪眼朦胧间我好似看见母亲对我说,‘小年,杀了我吧’。”
夜晚的温度越来越低,墙根处的野草也开始瑟瑟发抖,一颗瘦弱的小树被风折断,被迫迁离土壤的枝干脆弱地躺倒在小草跟前,又被无情的狂风拆的支离破散。
有人生来就被认为是带着罪恶与污浊降生的。尹郁欢好像能感同身受,又无法身临其境切实体会那般绝望下的崩溃。他是如何成长到如今的模样的,他背後又经历了些什麽,一路走来却只有他自己独自承受。
一道雷电劈下,脆弱的木窗响得更厉害了。尹郁欢将茶杯放回到杯托上,问,“回家吗,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萧烛年向着棚顶的雕花纹饰望了一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气,“嗯,走吧。”
开门的时候,尹郁欢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回头,萧烛年又是那副含笑的眉眼,只是这笑容中好像揉进了一份凄凉。“下雨了,我害怕。”
“哥哥,嫂嫂。”两人刚下到一楼,一道熟悉又亲切的喊声穿透了堂内的喧哗与热闹。
萧瑞林萧烛年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他,更令他没想到的,还有他手上拽着的人。“那不是你手底下那个小姑娘。她原来是浮生门的杀手,果真人不可貌相。”
“她叫苗缈,早说了人家只是看着小。”强调过後,尹郁欢问道,“她怎麽跟你弟弟在一起,他们认识?”
苗缈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接应尹郁欢的,但萧瑞林为什麽在合轩楼萧烛年是真不知道,为防浮生门主怀疑他们兄弟俩联合拐骗浮生门手下,他必须抓紧撇清关系,“我真的完全不知情,问问小十吧,看他怎麽说,这孩子主打真诚,不会说谎的。”
正在尹郁欢将信将疑的时候,萧瑞林早就屁颠屁颠拉着状况外的苗缈来到了萧烛年面前。“好巧啊,我竟然在这儿都能跟嫂嫂碰上。”
尹郁欢二话不说抢了苗缈就揽在自己身後,“你拉着她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