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过门
周晚襄看着眼前萧烛年留下的茶杯,想来应是他洗茶所用。她侧身揭开壶盖,暂时止住了那阵细碎的声响,她把处理好的茶叶倒入炉内,又重新把盖子盖上。
“邢督一脸正直,原来也喜欢用这种轻浮的说辞与人开场吗?”
李知洲的注意力正停留于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之下,闻言,他擡眼看向周晚襄,神色郑重,“我不知他人如何,但是李某不是这样的人,还望姑娘慎言。”
周晚襄眼中的薄雾微微散开,她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男人。停顿良久,不禁掩面轻笑,“不过是看机会难得,想与邢督交个朋友,不想邢督如此认真,竟是开不得玩笑。”
“我没想,我……只是姑娘前言确有不妥,恐是李某实在愚钝,惹得姑娘不快,实在抱歉。”
大名鼎鼎的通察院邢都,正是以其杀伐果断的行事作风和雷厉风行处事态度声名远扬,而此刻这个外界传言的傩神在面对周晚襄的时候,竟难得显出了几分局促。
周晚襄忍不住腹诽,就这样哪里值得尹郁欢如此上心,果然市井传言皆不可信。
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舱内的窘况着实持续了好一阵。李知洲自知不善言辞,却也不想伤了别人的真诚之心。
“周姑娘?”
周晚襄收回视线转向窗外。船口吹来的微风扬起她鬓角的碎发,在耳廓边四散徘徊,“周晚襄,叫我名字就好。”她又补充道,“如果邢督以後有药材方面的需求可以来如梦药庄找我,我随时恭候大驾。”
李知洲仿若未闻前言,兀自道,“周姑娘言重,在下李知洲,能与姑娘交友实乃吾之幸事。”
“邢督如此有趣,能结识邢督当是晚襄三生有幸才是!”
炉内的茶香早就混着雾气飘散开来,叮啷叮啷的响声再次回荡于船舱之内,只不过这回,并无人再去关注它。
另一边,萧烛年执黑,尹郁欢执白,两人在船头摆了一张方桌正斗得不开胶。
“王爷逼得这样紧,总要给人以喘息的馀地吧。”
“如若真的留了破口,难保敌人不会抓紧时机,反败为胜。”
“你竟然拿我当敌人?”
“怎麽会,我让你便是。”
尹郁欢的拇指与食指间正夹着一粒白子,她纵观棋局,中指也不自觉加入了把玩棋子的行列,“就知道王爷不会……”
谁知她手腕一绕,棋子便不慎脱手,应声垂落棋盘,刚是落入险境。
萧烛年怜惜似地摇了摇头,“落子无悔,王妃怕是翻盘无望了。”
尹郁欢也叹了一口,她半只手摸到棋盒里,馀下的棋子被她随意抓起又放下。
“你刚才说让我的。”
让?究竟是有人自投罗网,还是有人技高一筹。他敢让路,她敢接吗?
“一招行错,满盘皆输。我当然要趁此机会乘胜追击了。”
尹郁欢似是极不情愿地推开棋盒,她言语轻佻,“王爷就不怕物极必反吗。”
几只麻雀正叽叽喳喳地从船顶飞过,许是感受到了他们翺翔晴空的欢愉,湖中的鱼群也莫名躁动起来,惹得船体微微摇晃。
尹郁欢扶着桌沿以稳住身形,指尖刚巧搭在了棋盘边缘。萧烛年并没有受到这些异动的影响,盘中的棋子亦是如此。
黑子落定,一声脆响,他毫无留情地宣布战果,“你输了!”
尹郁欢从棋盘上捡起刚刚不慎掉落的棋子,她满眼可惜,却没有懊悔,“该是我技艺不精,不然王爷得空教教我,我也不是那不求上进之人。”
萧烛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棋子,点头道,“当然好啊,难得王妃主动约我,我必定倾囊相授才是。”
尹郁欢隐约嗤笑一声,她用手撑着下巴,“所以,王爷为什麽要叫李邢督同游?”
浅蓝色的天幕正沉溺于阳光的温暖,晴空万里,纤云不染。不知哪吹来的一股劲风,带着大片乌云从远方急涌而来,太阳被关在了云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尹郁欢沉冷的双眸似是生出一抹暗红,浃髓沦肤的阴恶散入骤变的昏影中,逐渐与之混为一体。
她话锋急转,萧烛年倒还稳如泰山。
“之前通察院办案,我帮过几回小忙,与知洲称得上旧识。他能谋善断,德才兼备,足称得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这次邀他同游,也是看他一心政务,无暇交友,难得叫他出来放松一下。”
风一直刮着,黑云也越聚越多,狂躁地树叶沙沙作响,却始终不见一丝雨滴落下。
“这样啊,倒是青年才俊。”
萧烛年应该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天气,他冲齐安扬了扬手,示意他先把备好的雨伞拿过来。
他无论做什麽事,都是不慌不忙的模样,那份雅致温润仿佛是透到了骨子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