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渊懵了,小心的擡头看向祁昱,不明所以,“圣上的意思是……”
祁昱缓缓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锦袍,眼角眉梢的笑意如沁满了柔光,声音依旧温润,轻声道:“方士不是擅长炼制丹药的吗?长生丹需用幼子之心。幼子嘛,朕是寻不来的,不过方士一颗系天下亡灵的赤诚之心,倒是可用,便用来炼丹吧!”
祁昱说得风轻云淡,好似在说今日天气很好,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徐渊大惊失色,瞬间白了脸,连腿都不自觉地开始打颤,他结结巴巴道:“圣丶圣上,不可啊!我知错了!求圣上饶命啊!”
说罢,徐渊彻底站不住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一张大脸早已没了血色。
他万万没想到,圣上连审都懒得审他,他连狡辩脱罪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判了死刑。
祁昱再无多言,转身离开了凉亭。
禁卫军上前,押住徐渊早已瘫软的身子,手起刀落,直接剜心。
徐渊浑身抽搐,临死前,眼睁睁看着禁卫军将自己一颗鲜血淋漓的心扔进了一旁的炼丹炉中……
***
对于贺氏的判决,柳月影在山上也有所耳闻。
圣上如此雷霆震怒,将贺氏斩草除根,柳月影并不意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圣上养虎为患这麽多年,也许也在等这一天。
况且还有鬼卿在,就算是为了还洛氏对他的救命之恩,鬼卿也不会给贺璋留下一线生机的。
柳月影不管外面的纷纷扰扰,只安心陪在洛景修的身边。
洛景修身中五断肠马上就要五个月了,于他而言,这是一道坎儿,于衆人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衆人自然是希望大当家能醒过来丶活下去的,可如果结局早已注定,他们也希望他不要再熬五年了。
这对活着的人来说太过残忍,尤其是对柳月影。
她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可谁都明白她内心的煎熬,丝毫不逊于身受剧毒折磨的洛景修。
就如同平静的湖面下埋着岩浆火种,在一点点熬干她的心湖。
若是大当家有意识,又怎会忍心他的小月儿受此煎熬呢?怕是巴不得自己痛痛快快的死了吧!
越是临近“死期”,衆人越是焦躁,连一向稳得住的胡彪都有些坐不住了,跑来询问老丁头:“老丁头,大当家是会清醒一阵子,还是会……无声无息的走了?”
胡彪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口,他都不奢望老丁头说一句“他能活”了,就想问问,他是否会清醒一瞬,就算是留下两句话也是好的啊!
老丁头搓了把脸,沉叹一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几个月来,老丁头废寝忘食的翻医书,什麽古书典籍,什麽奇闻秘要都翻了个遍。
可是五断肠源自邪门秘术,本就上不得台面,正经医书中怎麽会有相关记载呢?
就连老丁头也是年轻的时候,在外游离四方,极其偶然的诊过一个身中此毒之人,“五断肠”还是从那人口中得知的。
那人只中毒初时还保有意识,过後便陷入了昏迷,最终只熬了五个时辰便走了。
毒发非常快,且无声无息。
五断肠因人而异,是以老丁头根本就拿不准,洛景修的反应是什麽,又会否能清醒一阵,再看一眼他的小月儿。
胡彪沉默了,一向精明锐利的双眸鲜见的溢满了迷茫与悲伤。
老丁头略带疲惫的沙哑道:“大当家的外伤不打紧了,只是这毒……我真的无能为力,看天意吧!”
老丁头满心无力挫败,这还是他平生头一回体会到什麽叫束手无策。
身为一个医者,他不敢自诩神医,却也可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比这世上九成的医者都强上许多。
连他都要叹一句“看天意吧”,那许是当真就要看苍天是否有情了!
***
柳月影如过往的每一天一样,给洛景修擦身。
今日想要给他擦洗一下头发,不方便直接清洗,她便用帕巾沾了调有精油的热水,细细的丶慢慢的擦。
二楼内寝中没有外人,柳月影也不必丫头们帮忙,一直亲力亲为。
数月的沉睡让洛景修瘦了不少,可再瘦也是个成年男子,柳月影不可能将他整个搬起来。
是以,她只能抱着洛景修的上半身,将他小心的挪到床榻边,将头伸出床榻边缘。
她坐在小竹凳上,一点点擦洗他的头发,耐心十足,不厌其烦。
屋中静谧流淌,只有偶尔水声阵阵。
柳月影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纤纤玉指插入他的发中,轻轻揉捏着他的发顶,柔声道:“阿修,贺氏没了,圣上判了贺氏抄家灭族,贺璋死在了行宫,还有那个方士,据说被圣上剜了心,洛氏的仇丶你的仇,是不是算报了?”
她轻声细语的絮叨,早已习惯了没有回应,“你若觉得心中畅快了两分,能否醒来同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