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的冬季没有雪,此地也用不上狐裘大氅,是不是他心底的那个人曾说过类似的话?
她慢慢擡眸看向眼前的洛景修,他眼眸温柔又深情,每每看向她时总藏着灼灼热烈。
他在透过她看着什麽人?
心中的猜想愈渐确定清晰,一股子执拗涌上心头,她柳月影是平平无奇,庸脂俗粉,还是二嫁之身,可再如何也是独一无二的,何时沦落到为人替身的地步?!
如此想着,她的眼眶不自觉地泛起红,倔强的别开眼眸,低声道:“你自己去吧,我今日不太舒服。”
说罢,转身便想越过他向楼梯走去。
洛景修一步挡住她的去路,温声道:“月儿,你怎麽了?”
“没怎麽。”柳月影垂着头,不想面对他,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慌乱的狼狈。
可洛景修却不依她,一手攥住她的肩头,一手勾指托起她的下巴,拧眉道:“这两日,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说,你却始终不言。”
柳月影别开眼眸,赌气道:“没什麽想说的。”
“月儿!”洛景修口气加重,眉心结更深了几许,“你又想如从前一样,什麽都自己咽下去?你我是夫妻,有什麽不可说的?我告诉过你,嫁入我鹿鸣山,你便是雪狼的女主人,在雪狼,没有让你憋屈的道理!”
洛景修有些郁闷,不就一个芷岚吗?!只要她问,他毫无保留什麽都可同她说,可她为何不问呢?
若当真不在意,她为何又这般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柳月影霍然擡眸,直直的看着他,眼眶越来越红,似是一只被逼急眼的小兽。
一咬牙,好!说就说!
她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了那枚并蒂海棠蝶恋花的花簪。
她私自藏了起来,本以为他会立马发现,然後质问她,她便可顺理成章的问出口。
可藏了一天一夜,他竟没找过。
如今,竟让她自己拿出来,多少有些难为情。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就豁出去了。
柳月影举着那枚花簪,认真的看着洛景修,轻声问道:“这支花簪是哪里来的?”
洛景修看到她手里的花簪,实实在在愣了愣,转而看向她。
那双明眸通红一片,紧紧的凝着他,捕捉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没有错漏任何分毫。
他竟有一瞬的窘迫和慌乱。
鼻尖泛酸,似有水雾弥漫,模糊了视线,她哑声问道:“我知你一直未婚配,可是为何呢?你心底……是不是有个人?”
问到最後,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她一字一句道:“我是不是你的退而求其次?”
洛景修震惊了,头一回有些哑口无言,愣怔的看着她,遂竟是笑了出来。
那笑容透着无奈,简直哭笑不得。
他看着眼前满眼委屈中透着倔强的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点头道:“是,我心底有一个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这麽多年从未放下过。”
柳月影只觉得一颗心如被一只黑手猛地攥住,揉捏掐紧,一瞬间窒息的疼。
他承认了!
好好好,还能同她说句实话,没有甜言蜜语的哄骗她,是该夸他一句坦荡吗?
柳月影垂下眼眸,将手中的花簪递给他,轻声道:“我知晓了。”
说罢便想走,洛景修未接花簪,只一把抱住了她。
她下意识的挣扎,却逃不开他坚硬的臂膀。
“月儿,你是当真不记得我了啊……”
低哑的轻语自耳畔响起,如风吹过岁月的尘埃。
有些久远的记忆封存在时光的灰烬中,透出朦胧的点点星光,风吹过,吹散了灰烬,露出模糊却璀璨的影像。
***
那一年盛夏,年幼的洛景修从学堂中逃课跑出去玩,为躲避家丁小厮,专捡小巷子穿梭,走着走着便迷路了。
在一处不甚显眼的宅子门口坐了下来,小小的男娃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荷包里没有银子,他肚子饿了。
倏然,身後宅子的大门“吱呀呀”被拉开,一个小丫头探出头来,瞧见坐在门口的男娃,好奇道:“呀!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怎麽坐在这里?”
洛景修傲娇的扬了扬下巴,不理人。
小丫头瞧着眼前的男娃生得粉雕玉琢,一身锦袍华丽尊贵,许是谁家走丢的小少爷吧?
小丫头蹦跳着同他一道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笑眯眯道:“你迷路了吗?”
洛景修斜睨着身边的小丫头,好似比他年长几岁,一身青绿色的襦裙,梳着俏皮的双环垂挂髻,笑起来眉眼弯弯,甚是喜人。
可洛景修是谁?他可是洛氏最尊贵的嫡出少爷,衆星捧月般长大,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本性,怎会轻易同人搭话?
“咕噜……”可咱们最尊贵傲娇的小少爷不想搭话也不成,耐不住肚腹空空啊!
小丫头听到声响愣了愣,遂轻笑出声,“你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