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头探了探那女子的颈脉,冲小九道:“去,把刘婶家那只五彩大公鸡抱来,回头我赔她一只。”
“好嘞!”小九拔腿就跑。
老丁头翻出药箱中的艾草,取了两颗黄豆大小,褪了女子的鞋袜,将艾草点燃,灸其涌泉穴。
娇十三娘软弱无骨的倚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垂眸看着地上的女子,不屑道:“她这又闹什麽幺蛾子?大当家新婚燕尔,她就这麽给人添堵的?”
老丁头擡头觑了眼娇十三娘,道:“少说两句,来帮我摸摸,看芷岚的胸口热不热?”
娇十三娘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嘴上不客气道:“老丁头自己摸呗!我看她定然愿意让老爷们儿摸摸!”
话是这麽说,她还是乖乖的蹲下身,扯了把女子的领口,将手探了进去,挑眉道:“热的,死不了!”
恰时,小九抱着只五彩大公鸡跑了回来,“老丁头,给!大公鸡!”
老丁头从药箱中翻找出一柄小刀,手起刀落,干脆麻利,一刀豁开了大公鸡的腹部。
鸡血瞬间喷洒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老丁头神情自若,一把掏出鸡的内脏,和着鸡血,一并糊在了女子的脖颈上。
公鸡血至刚至阳的温度可活通被堵死的血液,从而让悬梁者缓过一口气。
果然,女子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眉眼含羞带怯,泫然欲泣,环顾四周,视线终是凝在了洛景修的身上。
此女子长得柔弱又娇小,柔婉端丽的一张脸,此刻浑身沾满了鸡血,衬得脸色更加煞白,我见犹怜中带着惨烈。
娇十三娘站起身,拍了拍沾染上公鸡血的手,嫌弃道:“以後要死死远一点,别死寨子里,晦气得很!”
老丁头的眼中亦有烦躁,又不好说什麽,只能冲娇十三娘道:“好了,十三娘,少说两句吧!前几日,你家抱鸡崽子了?送老头子一只,我去还给刘婶。”
娇十三娘秀眉一拧,不满道:“你杀鸡救人,让我赔鸡崽子!?你当老娘不会算账啊!”
老丁头嘿嘿一笑,看了眼地上的女子,见她仍一双泪眼直勾勾的盯着洛景修。
老丁头不动声色的将她扶起身,语重心长道:“芷岚啊,生命只有一回,不能回回都拿来玩笑,总有那麽一次老头子我救不及,便是再没有後悔的馀地了。”
名叫芷岚的女子似是听不到旁人的话,只一心看着洛景修,哽咽道:“阿修,你当真大婚了吗?”
柳月影闻言,挑了挑眉梢,叫这麽亲切?
洛景修眉心拧成了结,看着芷岚,唇角紧抿,眼中情绪翻涌,不知在想些什麽。
柳月影看着屋中衆人,忽然觉得,她并不了解洛景修,除了知晓他的身家背景,其馀的可谓一无所知。
不知他这些年经历了什麽,也不知他同寨中人的过往。
这种融入不了的陌生感令她很不舒服。
恰时,胡彪一回头便瞧见了站在门外的柳月影。
他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忙迈步到门口,低声道:“夫人,我先送你回去。”
衆人闻声,忙看向门口,诸多视线落在柳月影的身上,有的震惊,有的意外,似是谁都没想到她会站在门口,看了个全程。
洛景修也听到了胡彪的话,忙擡头望向门口。
同柳月影的视线相撞,他的眼中有些紧张与急切。
柳月影只淡淡的看了眼房中衆人,冲胡彪笑了笑,道:“好。”
说罢,便在胡彪的陪同下离开了这间寻常的竹屋。
***
从主寨回小竹楼的路上,胡彪背着手,陪着柳月影慢慢走。
他沉吟思量,良久方道:“夫人莫要放在心上,大当家心中只你一人。”
柳月影抿了抿唇,轻声问道:“那位……芷岚是何人?”
胡彪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夫人想必已知晓阿修的真实身份了吧?”
提起过往,胡彪不自觉地改了亲昵的称呼。
柳月影点了点头,她自然已知晓他的身份。
“当年,阿修小小年纪在那极北之地流放,一待便是八年,是我同另一位小兄弟护着他逃出来的。一路逃回京都,又一路逃到了渝州城。当时,雪狼只是我们脑海中的一个想法丶一个雏形,我们于无数次绝境中幻想着如今这般安稳的日子。”
胡彪放眼望向眼前的主寨,微眯眼眸,似是沉入了回忆,“阿修背负着阖族上下的血海深仇,那三百多条冤魂日夜在耳畔哭泣,折磨着他的灵魂。谁人都有年少轻狂丶冲动易怒的时候,方回到京都城,阿修便迫不及待的计划暗杀贺璋。结果当然是失败了,贺璋派兵追杀我们,逃亡的路上,那位同行的小兄弟为救阿修而死,他,便是雪狼的三当家——云畅!”
胡彪沉叹一口气,眼中带着沉痛,“雪狼正式挂起旌旗的那一日,阿修特意空出了三当家的位子给云畅。他只比阿修年长两岁,死时才刚满十六。云畅临死前说自己在家乡有一未过门的妻子,一直在等他回去,如何都放不下,阿修答应了云畅帮他照顾此女子,云畅这才咽了气。”
柳月影了然点头道:“此女子便是芷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