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她自己都没理清楚的事,又该如何说呢?
许文悠放下手中的小碗,拉过柳月影的手,柔声道:“我知你被苏离川伤着了,有些伤不是只有痛哭流涕才叫疼,有的伤日积月累的在那里,不声不响,却经久不散,每每触碰到都会疼,你会害怕,会逃避。可是月影,你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苏离川这麽个米粥窝头,就放弃一桌子饕餮盛宴吧!?”
柳月影哭笑不得,嗔怪道:“你到底想说什麽啊?”
许文悠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于咱们女子而言,婚嫁是一辈子顶重要的大事,便是一场豪赌。苏离川这一局,你是输了,输了十馀年的情意与时光,可输了咱们再开一局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柳月影挑了挑眉梢,问道:“若我再输了呢?”
许文悠嘴比脑子快,一挥手,豪气干云的道:“那就再和离!”
柳月影气得拍了她一下,笑骂道“你在胡说些什麽嘛!”
这还像话嘛!
许文悠也“咯咯咯”的笑起来,握紧柳月影的手,认真的凝视着她,道:“月影,我从小就没长心眼,想什麽说什麽,不懂你们人情世故里的弯弯绕儿,可我懂你呀!”
她擡手,温柔的将柳月影耳边的碎发撩起,“我认识的小月儿肆意洒脱,无法无天,敢上树丶敢拆房,什麽都没在怕的!若有一个人,让你忘了自己,需得掩藏本性,端庄贤良,变得逆来顺受,委曲求全,那麽这个人丶这段情便是错的!你在错误的路上走了这许多年,能悬崖勒马,及时止步,我真心替你高兴!”
许文悠荡开笑颜,张开双臂给了柳月影一个大大的拥抱,轻声道:“只有我的小月儿能如此勇敢,没有就此消磨一生光阴,你还有机会找回原来那个无惧无畏的自己!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如你爹爹一般爱你,给你极致的包容与偏爱,所以,小月儿别怕,去找那个人吧,去寻一个同苏离川截然不同的人!”
柳月影将下巴压在许文悠的肩头,不自觉红了眼眶,泪意上涌。
她紧紧抱住许文悠,她好似什麽都没说,没提雪狼,没提洛景修,却又好似什麽都说了。
许文悠没接触过雪狼,更没见过那位传闻中的大当家,不好随意评判。
可正如她所说的,她了解柳月影。
她知她在纠结什麽,矛盾什麽,又在逃避什麽,退缩什麽。
也知那人定然在她心里留下了点儿什麽,否则又岂会烦忧至此呢?
于许文悠而言,只要柳月影能勇敢的迈出那一步,真正的迎来全新的生活,是谁都无妨。
盛夏的午後,小姐妹俩在小院儿中静静地相拥了许久。
有相知相许的感动,亦有即将离别的不舍。
可只要知晓彼此都好好的,即便远隔千里,心相近,则无忧!
***
送走了许文悠,柳月影静坐院内,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团扇,垂眸沉思着。
这几日心头的烦乱好似被许文悠捋出了条条纹理,如一团乱麻中透出了光亮,令她有了几分久违的轻松。
临近傍晚时分,落日馀晖,飞霞漫天,她微微擡起头望向鹿鸣山的方向。
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抹笑意。
夏蝉从厨房探出头来,叫嚷着:“姑娘,咱们晚上吃鱼呀?隔壁村儿的婶娘送来的,是她家大叔今早去河里捞上来的,好大一条,活蹦乱跳的呢!”
柳月影笑弯了一双明眸,点头道:“好,我想吃红烧的,春禾手艺好,定然好吃。”
夏蝉闻言愣了愣,同春禾对视一眼,两人皆有些震惊。
许文悠果然是良药,几句话便纾解了柳月影多日的抑郁烦闷。
需知这麽多日,姑娘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饭食也只吃几口便罢了。
两个丫头心照不宣,春禾忙笑着应道:“姑娘想吃红烧,奴婢好生做,再炒个笋尖腊肉,家里还有野山菌呢,给姑娘熬个瘦肉菌菇汤可好?”
柳月影吧嗒着小嘴儿,摸了摸肚子,道:“说得我都饿了呢!”
秋霜抱着一罐子酸梅汤路过,笑着道:“那姑娘多吃点儿!”
好几日没正经吃饭了,能不饿吗?
小院儿里充斥着姑娘家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夕阳落,炊烟起,又是一个寻常而惬意的傍晚。
一辆驮着干草的牛车路过小院儿门外,慢慢停下了。
车上下来一道身影,站在小院儿外有些踟蹰,擡起的手欲推门,又有些犹豫。
冬雪正从河边浣衣回来,抱着个大木盆,一眼便瞧见了院前的身影,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心。
今儿个什麽日子,怎麽人人都往姑娘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