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转身面对她,垂眸深深的凝望着她,沉默无言,好似要看进她的心底里去。
柳月影有种被人扒光了的羞耻感,如此不堪的尴尬竟是被阿修撞见,她只想找个地缝钻了算了。
她没有擡头直视他的勇气,扯了扯唇角,没话找话道:“时辰不早了,还下着大雨,你……早些回去吧,我……送你。”
说着,也未管他应不应,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只是个女子……”
刚走到门口,便听阿修磁重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柳月影猛地顿住脚步。
“你只是个女子,也会受伤,也会软弱,也可以哭!”
柳月影猛地一颤,一股心酸涌上了鼻尖,逼得眼睛都在胀痛。
她感觉到他一步步靠近,却在她身後停住了脚步,她甚至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和温度,混着夜雨将她包围。
“为什麽要故作坚强?受了委屈,从来都一个人咽下去,为什麽不哭不闹?你只是个女子而已……”
许是这深夜,许是这大雨,让他的声音都染上了一抹心疼与沙哑。
柳月影再也没忍住,转身面对门扉,将额头抵在了门上,压抑的哭声倾泻,混着大雨,悄无声息。
阿修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背影。
她在哭,连哭都克制着,哭到肩膀微微颤抖也未闻多大声响。
他慢慢擡起手,想要轻抚她的肩头,想要将她揽入怀中,想要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想要许她一处回归的港湾,想要告诉她以後有他在,她便有了依靠,什麽都不必怕。
想哭便哭,想笑便笑,肆意洒脱,无忧无虑的活着。
可擡起的手终是停在了半空中,只一步的距离,静静地守护。
这一步,是他对她的尊重与保护。
***
春禾与夏蝉立在屋檐下,未惊扰这一方的悲伤发泄。
今夜的雨太大了,天地间除了哗哗声,其馀什麽都听不真切。
春禾警醒些,似是听到了些许不同的声响,实在不放心,这才拉着夏蝉,匆匆披了件外袍便赶来瞧瞧。
刚来便见苏离川夺门而出的身影,两个丫头皆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听到屋中的声响,听着柳月影隐于雨中的哭泣,春禾不禁湿了眼眶,却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有多少年了,姑娘有多少年没如此这般肆意的哭过了?
如今有个人告诉她,她只是一个女子,也会疼,也会累,也可以哭!
春禾抹去眼角的泪,冲夏蝉挥了挥手,两个丫头无声的来,又无声的离开了。
***
翌日清早,雨过天明,晴空万里。
阿修连夜调了队人马出来,两人一组,轮换着给柳月影的小院值夜。
之前他便思虑过这个问题,她那一院子都是姑娘家,独居城郊,平日里安全很成问题。
可正因是一院子的姑娘,总有不便和忌讳。鹿鸣山一窝子莽夫,若贸然安排到她的院中,也是不妥的。
发生了昨夜的事,阿修再顾不得什麽妥不妥了,若再发生一回,若他赶不及回来,他可能当真会一时忍不住,将苏离川的脑袋直接从脖子上拧下来!
白日里不需人守着,只夜里守个心安,是以一夜两人一组,轮换着便是。
隐于暗处,不必让院中人知晓,若遇处理不了的状况,便向鹿鸣山发信号。
柳如刀倚靠着门框,晃着手中的折扇,好笑的看着阿修安排调度,那神情简直似是在安排什麽军国大事一般。
他笑着调侃道:“大当家,你这是怎地了?昨夜回来淋个透湿不说,那脸色沉得和天塌了似的,发生何事了?”
他还从未见阿修如此紧张失态过。
阿修的脸色依旧黑沉,眼眸中是压都压不住的汹涌杀意。
柳如刀挑了挑眉梢,摩挲着下巴琢磨,这是怎麽了?
柳娘子出事了?
柳如刀虽平日里吊儿郎当什麽都敢说,也不是当真没脑子,明白有些雷区不能踩,容易误伤自己。
例如,这柳娘子的玩笑就不能随意开。
他静静地看着阿修冷沉着一张俊颜,安排好值夜轮换,遂二话不说,起身便离开了主寨。
“哎?这就走了?你不刚回来嘛?一夜没合眼,不休息会儿啊?”
任凭柳如刀在身後如何叫嚷,阿修都未回头,纵身一跃翻上马背,打马扬鞭,转瞬便没了影儿。
柳如刀蹙了蹙眉心,嘟囔道:“闷葫芦,到底出什麽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