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村妇叹了口气,徐徐道来。
随着村妇逻辑不甚清晰的阐述,外加时而的抽噎声,柳月影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脸色却随之越来越沉,最後黑如锅底。
小四站在一旁,觑着柳月影的脸色,当真大气都不敢出。
柳月影攥紧了袖中的手,哑声道:“大婶,您是要命还是要钱,要告到官府去吗?”
村妇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泪眼婆娑道:“我们无名小卒,如何同你们高门显贵相抗衡?我知少夫人是好人,咱们渝州谁人不知,我不是想给少夫人添麻烦,只是想讨个说法,我就这麽一个儿子,後半辈子可怎麽过啊!”
柳月影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大婶放心,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说罢,便让小四将村妇先送回去,又嘱咐好生安葬那男子,一切费用皆由济世堂出。
小四忙不叠去安排人办事,又折回来听候吩咐。
柳月影依旧坐在原处,面色冷沉,轻声道:“去把慕青找来。”
小四撒丫子便跑,厢房中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从未见少夫人生如此大的气。
不消片刻,慕青步履匆匆的赶来,村妇未尽数言明之事,他却带来了全部始末。
之前,李氏要送苏云意去选秀时,便动过丝绸与茶叶的心思。
奈何柳月影并不想费心神在今年的选秀上,加之这些生意一直握在二房和三房的手里。
可李氏心有不甘,不想平白的丢了大把赚银子的机会。
商会里有位顾姓的小商户,倒腾的便是丝绸生意,之前拉拢过柳月影,也想赶选秀的东风。
可他布泉有限,货源不稳,想要柳月影先行将银子垫上。
柳月影觉得顾老板的海口夸得太大,实则根本供不上他所说的那麽多的货,便婉拒了合作的邀约。
顾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借着侯府宴请的机会搭上了李氏,嘴上抹蜜般的奉承得李氏五迷三道,晕头转向。
加之顾夫人拍着胸脯作保,李氏一时上头便将自己存了半辈子的私房银子尽数投了顾老板的生意。
人人都知选秀年京都热闹,各行各业都在挤破脑袋的乘东风,丝绸更是热门的行当。
南方丝绸声名远播,丝绸大户甚至早在半年前便亲自下江南寻求丝绸货源,如顾老板这般临时抱佛脚的哪里还能寻得到稳定的上品货源。
正如柳月影之前猜想的,顾老板夸下的海口压根实现不了,于是来了个卷包会,一家老小一夜之间便跑得没影了。
等到李氏反应过来时,顾宅早已人去楼空。
存了半辈子的私房钱没了,李氏怎会甘心,便起了歪心思。
李氏娘家有个亲哥哥,自打苏家发迹後,李家也不好生种地了,一家老小如水蛭一般靠着李氏的接济过活。
李家娘舅成日里吃喝嫖赌,游手好闲,没银子了便伸手跟李氏要。
亲妹子有难寻到他,他胸脯拍得啪啪响,保证把她的私房钱通通赚回来。
一个混子能有什麽正经赚钱的法子,李氏竟也就这样信了。
李家娘舅说的赚钱法子便是放印子钱,仗着侯府为背景,利息比寻常钱庄高了五成有馀,专挑穷苦百姓下手。
若遇还不上钱的,他便带着一群地痞流氓上门恐吓威胁。
百姓们不明就里,只觉此事告到官府也是无用的,毕竟侯府是高门大户,又同官府相熟。
那位村妇的儿子便是被李家娘舅的“血印子”给生生逼死的。
柳月影听完慕青的话,气得脑仁疼,眼前发黑,胸口阵阵的犯恶心,急怒攻心,实在没忍住,擡手便把桌上的茶盏碗碟统统摔在了地上。
慕青忙起身劝道:“大奶奶别生气,别为了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
柳月影怒道:“堂堂侯爷夫人,竟用血印子压榨穷苦百姓,简直荒唐!!”
慕青亦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这麽蠢的。
他略带怜惜的看向柳月影,外来的麻烦也就罢了,可自家人却还能自找麻烦,当真是擦不完的屁股。
“大奶奶打算如何做?”
柳月影气得恨不得立时三刻就把李氏那个哥哥五花大绑扔进府衙大牢里去!
可她毕竟不是个冲动的性子,狠狠闭了闭眼,平息了一番,哑声道:“我回府一趟,你安排人帮那位大婶写份诉状。”
慕青微蹙眉心,“大奶奶要帮那村妇告状?”
这怕是不妥吧?
慕青倒不是偏帮谁,只是事涉李氏的兄长,若处理不当,李氏不得闹腾得鸡飞狗跳丶家宅不宁?到时候,烦的还是柳月影。
柳月影未多做解释,只道:“有备无患。”
说罢,她迈步便出了济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