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下人没有不懂事的,如此没规矩定是有不能等到天明的急事。
柳月影起身披了件外袍,下了床榻。
春禾掀了幔帐,进了内室,点燃桌上的烛台。
借着昏黄的烛光,柳月影看向那婆子,只见她一张老脸煞白一片,这麽冷的天儿,额头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子。
柳月影眉心紧蹙,忙问道:“这是怎地了?”
婆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快哭出来了,“少夫人!”
“妈妈别急,有事慢慢说。”
婆子咽了口口水,仰起头望着柳月影,道:“少夫人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老奴同少夫人禀报过,有黄皮子到府上偷鸽子。”
柳月影愣了愣,再细端详那婆子,这才恍然想起。
这婆子是後厨的,好似之前是同她说起过此事。
她点了点头,问道:“这麽久了,那黄皮子还来偷鸽子?”
这几个月前的事儿了,後厨还在日日进活鸽子?
婆子忙摇头道:“不不不,老奴同少夫人禀报过後不久,便不见那黄皮子了。入了冬,後厨换了乌鸡,老夫人爱红枣党参乌鸡汤,天儿冷了,也适宜老夫人进补。”
“嗯,所以呢?”
“今夜,夫人不知怎地,非要亲自下厨给侯爷炖补汤,厨娘们便由着夫人了。”
柳月影点点头,苏茂总歇在青鸾的迎春苑,想来李氏是有些急了。
想要殷勤体贴一把,也无可厚非。
婆子颤颤巍巍的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道:“本来好好的,可不知今夜怎地了,夫人正在竈前忙着呢,那黄皮子突然来了,叼了只鸡便跑,老奴们本不欲阻拦的,可是夫人丶夫人她……”
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柳月影蹙眉问道:“母亲怎麽了?”
婆子哭唧唧道:“夫人许是没看清是什麽,抄起把砍柴的镰刀便扔了过去,好巧不巧的,砍掉了那黄皮子一只右爪!”
“你说什麽?”柳月影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眼前的婆子。
婆子快哭了,“少夫人,老奴实在是心里怕得紧,如何都不能安稳的睡下,这才在深夜里叨扰少夫人。”
柳月影忙问:“那黄皮子呢?死了?”
婆子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它受了伤便跑了,奴才们在院中寻了半晌,没寻着。”
柳月影慢慢坐到床榻边,擡手抚上额头。
实在不知李氏这是什麽准头儿,竟是一刀砍下了黄皮子的右爪。
天杀的,它偷只鸡又怎麽了?侯府还缺一只鸡了?
平日里不见李氏这麽“机警”!
柳月影虽不信鬼神之说,可却时时心怀敬畏。
有些东西是说不清的。
婆子畏惧的看着柳月影半隐于烛光中的脸,阴沉得吓人。
“少夫人……”
柳月影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此事我知晓了,妈妈回去歇着吧,後厨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在府中宣扬,以免惹得人心惶惶。”
“是是,老奴知晓的,後厨都长了同一条舌头,不会乱嚼舌根给少夫人添麻烦的。”
“嗯,有劳妈妈了,明日一早去公中领一个月的工钱吧!”
婆子感恩戴德的退下了。
春禾给柳月影倒了杯热水,夜深了,不宜饮茶,可看着少夫人一时半刻也睡不下,还是喝口热乎的吧。
“少夫人,此事怎麽办?”
柳月影紧拧着眉心,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她叹了口气,道:“明儿我去香樟寺上柱香吧!”
春禾叹了口气,也有些不可置信的嘀咕道:“这也太准了些。”
柳月影明白她说的是李氏的“刀法”,无奈的笑道:“谁说不是呢?”
直到再次躺下来,屋内熄了烛火,被窝也凉了几许,柳月影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
心口无端的突突直跳,仿若有什麽事要发生,如何都不安稳。
翻来覆去大半宿,不知叹息了几声,直到破晓时分,才将将迷糊过去。
是以,不可避免的,翌日清早,柳月影顶着两眼下的乌青一片,黑沉着脸,连去牡丹院请安都懒得,坐上马福的车,便冲着城外的香樟寺而去。